“是,”杨公公颤微微地答道,心里却是怕到了极点,这会儿一个不小心可就是掉脑袋的,咬咬牙,死就死吧。“都传,皇上,说您无能,连个女人都……都驯服不了,珍……珍妃娘娘至今仍是……仍是姑……姑娘。”杨公公的声音越来越小,即使天凉了,豆大的汗珠还是顺着他的额头流下。都说伴君如伴虎,此刻,他才理解了这句话的重大内涵。

早在他来之前,苏棹歌就已经取了盖头洗了脸,换上了她习惯的白衣,苏棹歌没有搭理醉醺醺的刘综,自顾自的喝着茶。

苏棹歌却浅浅的笑了起来,“哥哥,难道我是好欺负的?何况只要你在刘综都不能奈我何。这些天我已经想过了,我倒是觉得进宫这个选择不错。”

闻言,苏煜猛地松开抓着苏棹歌的手,苏棹歌白皙的手上醒目的留下了五道红手印。

“对不起,我一时气愤,太用力了。”苏煜看着苏棹歌的手腕,很是心疼。“我带你去太医院。”

“不用了,这个待会就褪了。哥哥,你先消消气。”

“消气?皇上他把事做得这么绝,我刚才没一剑刺死他都是好的!”苏煜有些失控的吼道:“敢把你送人,他难道不知道我苏煜的底线吗?”

苏棹歌连忙把苏煜拉到了僻静处。“哥哥,皇宫里人多口杂,说话还是注意点好。”

“怕什么,我现在就回府,召集兵力,我让他刘综照样坐不住皇位。”

“绝对不行,现在打仗,根本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打?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大昭?大昭远在南边,夜枭羽弑父杀兄,冷酷无情,狠绝毒辣,在来安,出了事我还能第一时间赶到,若你去了大昭,在路上就得耽搁七八天,何况你是我妹妹,敢拿你和物品相提并论,他简直该死。”

“哥哥,你放心,夜枭羽要我只不过是想牵制你,给来安一个下马威而已。大昭也是大战不久,未完全恢复,他还是会忌惮你的,所以,一定不会伤害我。”何况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成了哥哥的软肋,苏棹歌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尽,一定不会给别人对付哥哥的机会。

苏煜瞳孔一紧,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棹歌。“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去大昭?”

“夜枭羽的话很明白,只要我去了,就能换的两国交好,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不同意。”苏煜的口吻不容商量,黑色的眸子里满是决然。“棹歌,我本来已经准备好等夜枭羽一走就逼刘综放你出宫的,我是镇国大将军,我的妹妹有资格追求属于她的幸福。”

“哥哥,为了来安,为了你,我一定会去。”

“不用,我现在就回去召集兵力,来安,我势在必得。”苏煜不再看苏棹歌,他不想听苏棹歌劝他。这些年,朝中他的势力比刘综多多了,而且军营里多是他的心腹,刘综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苏棹歌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冷了,“镇国大将军!现在开战,等到刘综和你两败俱伤,其他三国必定乘虚而入,到时,你还剩下什么,是皇位?还是你我?哥哥,如果三国合力对抗来安彼时你连我都护不了!”苏棹歌的话就像凉水一样,将苏煜浇的狼狈。

“啊——”苏煜怒吼一声,连树都应势摇了起来,让人不禁胆寒。苏煜运功一掌拍向旁边的大树,大树‘轰——’一声倒了下去,溅起满地尘土,一棵百年老树就这样寿终正寝。苏棹歌没有阻止苏煜,毕竟怒火不发积在心里会成病的,从小到大,苏煜只要遇上不顺心的事,就会毁物发泄,尤其喜欢石桌大树和房梁。

大树倒下的动静不小,许多宫人闻声而来,看到眼前修罗附身一样的苏煜,吓得站在旁边不敢动,而掌管这里的太监,只觉得死亡离他越来越近,百年大树就这样死了,皇上一定会砍下他的头,况且这事的始作俑者还是镇国大将军,两边都是大佛,都惹不起呐。

“出宫前我要去熙语宫一趟。”苏棹歌说道。

苏煜扫了眼看热闹的宫人,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没了声,苏煜拉起苏棹歌向熙语宫走去,离开前给了这里的管事太监两锭金子。

论实力,行军打仗苏煜绝对担得起‘天下无敌’四个字,可是来安地少势弱,其他三国虎视眈眈,这仗根本不能打……

“哥哥,我记得你第一次出去打仗回来抱着我哭了好久,那年你十二岁,你跟我说你不怕死不怕痛,可是看着那些跟你一起吃一起睡的人倒下时你好难过,你看到那些认领尸体的人哭的凄惨你害怕了,你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像那些人一样,孤苦无依抱着你的尸体哭你却不能安慰我。”苏棹歌垂下眼帘看着地面,声音很轻很柔,打破了两人的沉默。“战争,是让无数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让许多妇人成为遗孀,让许多孩子成为孤儿。无数人会因为战争失去双腿双臂,失去完整的家。哥哥,这种滋味,我们尝过的……”

过去的事在苏煜的眼前慢慢浮现,每次打仗回来,那些人趴在死去的人身上哭的肝肠寸断,有的士兵战死后找不到尸体,只留下衣冠冢。即使打了胜仗,军营里弥漫着的也只有浓浓的血腥味和无边的忧伤,看着同伴倒在自己眼前,叫也叫不醒,那种感觉真的很痛苦。他还清楚地记得母亲死时自己的伤心,他还记得父亲牺牲的噩耗传来时自己的悲痛,那就像用刀子把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割下来,痛,却又无能为力。

“棹歌。”苏煜将苏棹歌紧紧抱在怀里,似乎一松手就会消失一般。“我代天下苍生谢谢你。”苏煜眼里盈满泪水,上一次掉眼泪是在第一次打仗回来见到棹歌的时候,即使当年被人逼出安城,他都没流过一滴泪……

“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不想哥哥再赴沙场,因为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

苏煜的身子明显颤了下,过去的事情一点一点涌现出来,就像是一场梦,那么不真实,却又都是事实。

回到熙语宫,已经是深夜。熙语宫里的灯都还亮着,门上还挂着两盏醒目的大灯笼,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摆不定。

“娘娘,你可算回来了,奴婢都快担心死了。”见苏棹歌回来,流月顾不上行礼就迎了上来,“刚才杨公公来过,他说皇上已经将你送给了大昭皇帝,让我们收拾收拾回苏府,明日就要前去大昭。娘娘,怎么会这样?这一切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流月哭花了脸,泪珠掉在地上,落得一声轻响。

“流月。”苏棹歌轻轻擦去流月的泪水。“明天,我就要去大昭了。”

“怎么会这样,不,我去找皇上。”说罢,流月便要离开,被苏棹歌一把拉住。“流月,去大昭,我是愿意的。”

“娘娘,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就不会不从吗?反正有将军在,没人会把你怎么样的啊。”流月的眼泪瞬间决堤。

苏棹歌轻轻叹了口气,“流月,你留在来安。”

“娘娘不要奴婢了,奴婢不依,奴婢誓死跟着娘娘。”流月害怕苏棹歌抛下自己,紧紧拽着苏棹歌的衣角不松手。

“流月,你和刘综的事我一直都知道。”闻言,流月愣住了,许久扯出一抹苦笑。“娘娘既然都知道了,那就请娘娘处死奴婢吧。但是娘娘,奴婢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我知道,我不要你死,你要好好活着,我会让皇上封你为妃,你要好好留在来安。”

“奴婢出身卑贱,不敢奢望那么多。奴婢只想跟着娘娘,生死与共。娘娘,不,小姐,这些年流月待在将军府一直当小姐和将军是自己的亲人,至于皇上,小姐,奴婢一生没有什么求的,就想陪在小姐身边,奴婢知道皇上好色昏庸也知道皇上接近奴婢无非是为了对小姐下手,奴婢动了心罪该万死,小姐包容奴婢这么久,奴婢感激不尽,如果小姐去大昭一人孤苦无依,还望小姐莫要嫌弃奴婢带奴婢过去服侍。”流月说着开始不住地磕头,苏棹歌连忙拉起了流月。

“流月,你从小就跟着我,眼下你已十七,我不会再耽误你的终身大事了,既然你喜欢皇上,就留在他身边吧。”

“小姐,奴婢……”

“不要说了。”苏棹歌打断流月的话,“我会去找皇上,让他给你一个名分,让你继续呆在熙语宫。”

流月早已泣不成声,拉着苏棹歌的胳膊不放开。“小姐,流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真的不要奴婢了吗?”

苏棹歌拉起流月,凑到她的耳边低语。“流月,万一哪天皇上要对哥哥不利,你一定要护哥哥周全。”苏棹歌看着流月的眼睛等着她的答复,她害怕刘综暗地里害苏煜,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是她最后的顾忌了,让刘综封流月,她是有私心的……

流月松开拉着苏棹歌的胳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小姐放心,苏家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奴婢定会尽全力护将军周全。”

苏棹歌轻轻笑了笑,又交代了些事情给流月便走出熙语宫,住了半年,走的时候还是有点不舍的。闲来无事便作画抚琴的悠哉日子,想不到竟如此短暂。

苏棹歌遣了随行的宫人,和苏煜去了刘综的寝殿,刘综喝了些酒就没有去后宫,直接歇在寝殿了。皇帝的寝殿自然十分华丽,一切物品都是最好的,随便一件都价值不菲,苏棹歌想起他曾说国库空虚没有多余钱拨给军营,如此贪图享乐的皇帝,丝毫不爱惜为他的江山拼命的士兵,真是昏晕无道。

“你怎么来了。”见苏棹歌来,刘综吃惊不小,正想借着酒劲动手动脚,看到随后进来的苏煜,愣住了。苏煜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刘综,刘综低下头不敢看苏煜,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莫非,他是来逼宫的,想到这里,刘综立刻头冒冷汗,难道自己活不过今晚了,怎么会呢,看来,真的是将苏煜惹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