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是早上

唐嫣已经让人请了大夫去夏家,因此吩咐轿夫走小路。她与老妇人并坐于轿中,把老妇人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让她能够舒适。轿子轻摇着,忽然就停了下来。唐嫣还没开口,轿外的莫言已经问,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哼,她就偏不买他的帐,谁要他背信弃义,假君子真小人

唐嫣,不要对我撒谎。

唐嫣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觉得相信伯克明虽然很有风险,但总比自己贸贸然闯进金矿来的好。

唐嫣转过头去,不解地看着他。

唐嫣正与店里的掌柜讨论这几天的收益和接下来的安排,听到莫言忽然叫了一声,啊

唐嫣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夏炎初。

碰到公子不是常事莫言疑惑地问。

唐嫣狡黠地笑了笑,我们虽然没有金矿,但是唐家在齐州经营这么多年,打造师傅都是最好的,何况我们有一门手艺,他们可没有。

唐嫣往家里面走,也没听到她们婆媳后面还说了些什么。

莫言的脸比唐嫣的还要愁苦,小姐,是你信誓旦旦要接这门差事的,莫言当时可是劝了你的。

昏黄的灯笼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过来。走在前面的是一身青衣的夏衍初,而走在后面的是管家老丁。夏衍初这个人,天生的形体奇特,无论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总能穿出独属于他的味道来。

唐嫣当时就觉得晴天霹雳,巴不得自己刚才什么保证都没有做过。金铺现在不是金铜短缺么为什么夏老爷要在这个时候经营这样的店铺她那天听唐睿和那个叫童远的少年所言,如今的贵和入不敷出,想必别家金号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唐嫣豪气万丈地点头,作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莫言又问,小姐,你看我们今天梳个什么发髻

伯克明看了看四周,向墙边招了招手,一个人影匆匆地过来。

翌日,孙甜甜和伯克明听闻了长安发生的事情,特意来唐家拜访。彼时,唐嫣正坐在房里发呆,没有出门相迎。

一个年老的掌柜睁开眼睛,仔细端详唐睿几眼,咳嗽两声道,金器被盗一事,老夫也有耳闻。现如今,金和铜短缺,莫说打造一套一模一样的金器,就是半副也难如登天。我们只有等待长安那边的消息,若能在太后大寿之前破案,唐家才能幸免于难。

唐睿喝道,笨蛋。这可是御用之物,若是造不出来,罪同欺君

唐睿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你还不走我可不想再找你一次。要不是娘急冲冲地派人找我来,这会儿我已经能睡上觉了。说完,还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唐嫣,你喜欢江南吗。夏衍初仰头望着星空,像个孩子一样甩着手里的草梗。

轿子中的女人说话了,这位姑娘,我家的人,没有给别人教训的道理。今天你打了六顺,等于扇了我一个耳光,你必须要道歉。

而外邦人喊得也不是什么毒和爬,是赌和怕。

书生的女伴说,可不是还听说经常扮成男人混迹青楼,与那些个恩客称兄道弟,真不知道唐家的家教是怎样的。

夏衍初谦虚地说,是尚书省左仆射罗大人。大人错爱,衍初惭愧。

人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六年前,他带她逛临淄,现在她带他逛历城。唐嫣盘算着,她干脆故技重施,把他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走掉又或者直接敲晕,真给他送到控鹤监去

唐守直咆哮,你们自小就有婚约,他肯定要娶你的

二月初二,北方民间称之为龙抬头。

唐嫣想开口骂人,巷子口那里又来了另一队人马,这里有人

唐睿点头,看着院中的梅花,所以,夏衍初也有夏衍初的考虑。我原以为他不喜欢唐嫣,但这次之后,我忽而发现,他对唐嫣是有感情的。只是那感情,还没能超越他心中的责任。毕竟从小,夏伯伯对他的寄望就特别大,他又是用天之骄子的姿态一路过来的。

不久,老丁就返回来,领着唐睿和童远往夏衍初的书房去。

夏衍初坐在屋里,衣着随意但得体。他站起来迎唐睿,笑道,真是稀客。

老丁和童远退出去,唐睿朝夏衍初拜了拜。

坐。夏衍初伸手示意,唐睿大方地坐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夏衍初包扎着的手掌上,不经意地问,受伤了吗

夏衍初说,小事。今天为何突然来找我语气寻常,似乎并没有真的询问的意思。好像,已经知道他的来意

唐睿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十八罗汉,恐怕不能按时交付给官府。

夏衍初本来正在倒茶,听他这么一说,顿了一下,而后又把茶杯斟满,推到唐睿面前。茶香四溢,有江南的味道。夏衍初也给自己斟了一杯,端起来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谢谢你的信任。

唐睿轻笑了一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早就在注意严家的事情,也在注意你二娘一家人的动向。

结论,我不敢下得太早,但是金矿的事情,我确实知道。黄金我已经派人送去唐家的金铺,按时交工不是问题。

唐睿震惊非常,甚至站了起来,你哪来的黄金不会官府的金矿夏衍初

伤如玉(h、涉及np、繁)

夏衍初点头,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要再告诉别人。

你们夏家开金铺的目的难道只是掩人耳目

也有我和我爹的私心,不要把我想得太伟大。夏衍初站了起来,眉目间有深深的疲倦,唐睿,如果只有这件事,那么你可以回去了。严家,现在还不是动的时候。长倩正在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抓来的人和老妇,我都会好好安置。

唐睿就没见过假公济私之后,还能这么坦荡荡的人。要铸造十八罗汉,需要的金矿不是小数目,从官府的金矿运出来,他就不怕东窗事发他不要他扛下这样的罪责,不禁说,我去想别的办法,不要冒险。

夏衍初已经和衣躺在床上,闭目说,我和长倩商量过,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虽然铤而走险,但情有可原,我们也有把握。唐睿,你只要把罗汉造出来就好,后面的事情,不要再管。在你之前还有我,只有我倒下去了,那些风浪才要你来面对。我从来不怀疑你是一个男子汉,但要保护一个家族,保护所有的家人,光有责任和觉悟还不够。有些话,我跟家里的任何人都不会说,但唯独你,能明白。

你唐睿想要说些什么,可找不出话来。没过一会儿,床上的人似乎极累,已经睡了过去,响起平缓的呼吸声。

唐睿想起那年书院的同窗结伴出游,河上飘过一艘画舫,有扬州的名妓在舫上唱歌。那时他还小,不懂什么文人风流,只大声吟了首讽刺的诗。不一会儿,一个青年走出来,隔江微笑地望着他。

那眉眼,就是烟花三月,叫人过目不忘。

青年请他上舫,还拿了金贵的美酒招待他。一直到现在,他再也没喝过那么好的酒,看过那么美的江南。

夏衍初没变啊。在江南一掷千金,纸醉金迷的时候,他是风头最劲的才子。到了齐州,他不再有当年执着他的手,说畅游以平生的年少轻狂。而是默默地长成一棵大树,可以让人依赖,可以遮挡风雨。娘说的没有而又最可贵的东西,自己到底参悟到了吗

唐睿退了出来,童远无声地凑上来,只是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唐睿想,他要找唐嫣谈谈。

雨终于停了。唐嫣醒来,甚至能听到窗外的鸟叫声。大概阳光太好,还有婢女在院子里玩儿。熟悉的房间,她住了十几年,却忽然有种陌生而又冰冷的感觉。原来在夏家的那处房间,竟然特别暖和么

莫言很罕见地不在。她挣扎着要起床,有人径自开门进来,也不敲门,也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