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潜呢？龙潜今晚也满怀着与凤凰团圆的美好愿望，准备出去赴约。他想起那圆圆的月亮，月下和凤凰相拥畅谈，多么美好，多么惬意；他又想起唐朝李白的“青天有月”和宋朝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诗句，那是多么雄伟、多么执着；李白他“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苏东坡“欲乘风归去”，又多么潇洒、多么旷达。但是，苏东坡又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无论自然现象，还是社会人事，都难十全十美。要好，莫过于好自为之，珍爱自己，珍爱他人，珍爱生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吧！古代人对团圆都难以成全，今人呢？今人龙潜当然希望能成全了，能不能成全或者是李白笔下的商人妇，还是赵令笔下的女孩，或者李清照笔下的自己，就看他的造化了。
凤凰刚跨进门栏，王卫红急忙上前，弯腰递过那枝抢来的玫瑰花：“我今天来向凤妹求婚，请凤妹收下这枝玫瑰花。”
“祝福你们。”
凤凰站在江堤上，放眼望着桑梓的美丽的夜景。二十二年来，她没有如此细心地观看过故乡的夜景，那满天满天的星星，那宽阔而茫茫的江面，江面流动的渔火，江堤上稀疏的树影，江堤下的村庄，村庄里的灯光，构成一幅人间安居乐业图……她四周环顾，心情一阵一阵地澎湃：二十二年呀，那肥沃的田野，洒落我多少血汗；那长长的河堤，跌落我多少脚毛；那潺潺的河水，洗涤我多少汗水。啊，南浦河，啊，那江，生我长我的地方，我谢谢你，我对你付出了，我长大了，我成熟了，我要……
周宏树望着远去的凤凰，不禁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想，我儿子周华肯定没有这个气了。算了，俗话说，“无鱼，鸡也可；无鸡，鸭也可；无鸭，肉也可……”无凤凰，鸡娇也可了。拐个弯追周华去了。
凤凰看见龙潜一身西装打扮，上身一领白衬衫，下身一条蓝色裤，把白衬衣套在蓝裤里，腰黑皮带，肩上挂一个挎包，这挎包不是昔日那个自制的白帆布挎包，而是新的黑皮包了，皮包口露出一支竹笛子。这时的龙潜显得格外精神，更高大，更有风度。凤凰看呆了，心中分外兴奋。凤凰也是一身新打扮：粉红衬衣配黑色裤子，两根子一前一后，一阴一阳古人说背为阳胸为阴，故说一阴一阳。女售货员看见龙潜也看得有些眼花缭乱、目怔口呆，心窝扑扑地乱跳，不能自己。龙潜和凤凰分别寒酸几句后，凤凰请龙潜鉴赏那本红底向日葵封面印着“南宁”两字的笔记本。龙潜大加赞赏：“你看那五颗有大有小的向日葵像什么？她是心，是颗颗永远向着太阳向着光明的心！”凤凰被他的话激动，是啊，五棵有大有小的向日葵代表一家人的五颗心，多好的寓意，多好的兆头！她愉快地买下两本向日葵笔记本。
他们沿着县城公路走了一段路，便拐弯走小路。一路上，龙潜尽管讲笑话，这些笑话又短又好笑，笑得凤凰差点儿跌下来。凤凰只好叫他不讲了，留点力气踏车，路还长呢！龙潜叫凤凰讲故事，凤凰推三托四不肯说。一会儿，龙潜便故意把车子踏得飞快，突然刹车，凤凰便向前冲，撞倒在龙潜身上，凤凰又是一阵大笑；一会儿，龙潜又把车子弄得摇摇晃晃，吓得凤凰惊慌失措，龙潜却大笑起来。凤凰赌气，下车步行，龙潜只好让凤凰骑车，自己跳上尾架……
一路上，周华在前，凤凰在后，那竹竿子前低后高，那绳子老是向前滑，凤凰只得拉住绳子，不让它往前滑，只有上坡时竹竿子才平衡。凤凰和周华说话，周华不像平时说话流利，有问必答。今天总是支支吾吾，有一答没一答，甚至答非所问。凤凰心里问了个为什么？正当凤凰心里问为什么时，周华喊停下来，歇歇脚再去。两人停了下来，凤凰看看四周，全部都是大石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心里不禁敲响鼓来。
“过节啦。”大家又欢呼起来散开去。
凤凰无名火起，但她压了压：“我怎么喊不得了？”
龙潜眼睛看着这一双美丽的丹凤眼，耳朵听着这些温柔的话，深深地体会到怀里的姑娘在自己受到灾难的时候还关心别人，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人格、多么难得的高尚品德！他于是心里激动面呈愧色，温和地说：“这不是您的错，是我下车拦住您，您刹车救了我。我对不起您，您受惊吓了。”
“这，这什么？我要你等，你便得等，不等也得等！”
龙潜转过身指着前面的那一幢平房说：“你们辛苦了。前面这座房屋，西头第一间房子便是我的宿舍。”
树下又一阵依依呀呀的喊叫声音，人影随着声音散去，果园又归寂静。
一会儿，一位老太婆抱着一个行李袋从园里出来，老太婆是番桃的祖母，姓白名叫三姑，大家都叫她三姑婆。大家看见三姑婆出来，急忙散开去，姒芳堂招呼他二姐姒康远和三姐姒健远离开。姒康远却上前问三姑婆：“三姑婆，谁打谁，哭喊得要死？”
对，关于爱情的“回报”，自古以来也有人把“爱”看作是一种“不要求回报的纯粹施予”。而对爱的“回报”，有“以身相报”和“以心相许”之分。“以身相报”的大有人在。不过，那种他人无法窥见的内心施予“以心相许”，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而做到的人，大多都是高尚的人。凤凰是否做到“以心相许”？那是故事里的事，请拭目以待。
凤凰一把抱住龙潜，心扑扑地乱跳……
原来劫持凤凰的男人是王卫红，王卫红求婚得不到凤凰，很不甘心，他对王巧笔也很气愤。他俩按口头协定，天到水上茶楼饮茶，茶资由王巧笔负责。这次，茶已饮了半柱香的时候，王卫红突然拍案而起：“他奶奶的！那天我向她求婚，她连接花都不接，实在可恶！为泄我心中之恨，这几天晚上，我一定去那江守候，将她做一回！不做誓不休！”王巧笔笑说：“为泄欲吧？说实话，这件事我已尽力了，此时不比彼时呀！此事若放在以前，我早就把她拿下了。你信不信？”王卫红拱手：“我信，既然明的得不到，我就来暗的，一来泄心中之欲火，二来搞臭她；她一臭，也许便永远是我的了。哈哈哈……”王卫红抛手扬长而去。
王巧笔摇摇头，以为他说说罢了，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顾饮茶。但是，转瞬间一想，王卫红会真的说到做到，因为他历来不行正道，那时候，他凭借他爸爸的权力横行霸道；动荡结束后，他爸虽然靠边站，但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我行我素……
一会儿，王卫红又转回来，轻声对王巧笔说，“你叫我爸求代副县长……”
王巧笔想，我兄弟虽然靠边站，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的人际关系还是有用的，于是说：“这主意好，不过要破费了。”
“破费就破费。入他妈的我乐意……”王卫红又拂袖而去。
龙潜扶着凤凰问怎么一回事？凤凰惊魂未定，说，“那人……人叫王卫红……”龙潜安慰凤凰，那人跑了，有他在身边不要怕。凤凰情绪渐渐地安静下来，才慢慢地说，“春节在水上茶楼遇见的恶棍就是他，想不到他求婚不成，在这里打劫。多亏龙哥搭救，要不后果不堪设想。”龙潜再安慰她几句，说已经买到今晚的电影票，电影是《追捕》，要和她一起去城里看电影，她不肯去。龙潜叫她等一会儿，他把电影票送给姒妍。
龙潜回来后，他们又来到大堤下的小树林里，凤凰刚坐下就问：“番桃是怎样疯的？”龙潜回答：“真正的具体原因我不知道，她疯的前夜，我和你从这里分手回到她屋角时，她拉着我要我去她家，说赵胜天带他儿子回老家过元霄节了。我不答应。她说留门给我，我没有去。第二天早上见到我和你后，不到十分钟，她就疯癫了。”
“那夜你真的没有去？”
“我真的去了，她可能没有疯癫。但是，我不能去！去了，我就对不住你呀。”
凤凰一把抱住龙潜吻起来，龙潜也抱住凤凰回吻着……
一会儿，凤凰放开龙潜又问：“晚上你不去，白天为什么抱住她哭？”
“我很同情她，她因我而疯癫，我疚。如果你同情我，爱我，也一定会说服你母亲，同意你嫁给我。但是，你没有，你没有……”
“这是你的武断，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劝我妈？”
“你劝了吗？你妈同意我们结婚啦？”
“我妈没有同意，不等于我没有劝！我不跟你理论家理论。”
凤凰自己走开了，就是因为这么一两句话。
龙潜追出去，他有很多很多话没有来得及对她说，那是他攒聚一个星期的话语，跑了八九十公里路程要说的话语呀，怎么能不说呢？
凤凰走上大堤，又走下大堤，走进路边的大宅院里去了。龙潜不敢追进大宅院，折回大堤上守候着。时间就在龙潜的眼皮底下一秒一秒地慢慢悠悠地流去，一秒二秒，一分两分……二十分刚过去，龙潜好像等了二十年！
“出来了。”龙潜追上去。不好！晒场边有两三个人在聊天，凤凰急忙钻进晒场边的女厕所，龙潜乖乖地回番桃园。
这时天空布满乌云，姒妍回到家，对龙潜说：“龙占喜他们步行，可能会遇雨。”龙潜推出自行车去接侄儿们，刚到晒场边又遇见凤凰。凤凰问他去哪里，他只说去接侄儿们，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凤凰又生气了。这笨人龙潜，话也不多说一句，使得凤凰胡思乱想，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龙潜啊，龙潜，我还没有嫁给你，你就对我说这么重的话语，我嫁给你后，你不知道怎样骂我呢；龙潜啊，龙潜，我还没有嫁给你，你就不理我了，我嫁给你后，你不知道怎么对待我呢！凤凰啊，凤凰，为什么听到一句语气较重的话，就生气就走人？你敢打保票，谁家夫妻一生不会说一两句语气较重的话，洗碗还有碰碗时……
天亮了，龙潜早早候在门口等凤凰。凤凰来到龙潜面前第一句话：“安心工作。”什么意思？龙潜真的猜不透凤凰是什么意思，是拜拜，还是真心的祝愿？真心安慰？龙潜不及细想，叫凤凰一会儿来他家。凤凰却说不啦。她拔了菜，从那边小路到江边洗菜，她要驮菜进城卖。
“好，你到江边洗菜，我到江边等你。你逃不了。”龙潜急忙收拾东西，跟嫂嫂侄儿说声：“我回学校了。”便推车出了门。
龙潜先到江边，水埠头的下游不远的小马尾松树林便是龙潜和凤凰谈情说爱的地方。龙潜仔细看看，真的有些后怕，那是一个什么地方？稀疏的几棵马尾松，树下尽是参差不齐的乱石，没有掩蔽体，靠的是夜色掩护，又那么近大路，夜深人静、万类俱寂，话语稍微大些不被人听去才怪呢！真的被番桃跟踪到了，还是对面公路边的第一个地方好，那矮松冈开阔，平坦，离大路远，笛声歌声也不会招惹人……
龙潜没有看见凤凰，只有一江清水向南流。他把单车停在大堤边，挎着挎包，拿着毛巾沿着石阶下到水边，浇水洗脸。
凤凰来啦！她挑着一担香芹菜沿着石阶一级一级地下来。她来到水边：“哎哟，特地来这里洗脸呀？”
龙潜避开正面回答：“是吗？这里水美人美好清凉嘛。”
龙潜呀龙潜，千言万语从哪说起才好呢？千言万语夜里都说不完，这埠头暂短的时刻又怎能说得完呢！千句万句并作一句：“你还我的性脾气吗？”
凤凰轻描淡写地说：“我能到邮局性信，就好啦。”
龙潜脑子短路，喉咙塞了。他望望四周，晒纱的女工回去了，四周没有别人，他忙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那是他前几天在县里开宣传报道会议，奖给优秀通讯员的。他把本子递给凤凰：“这是县宣传部赠给优秀通讯员的奖品，上面印有我的名字，你留作纪念。”
“我不要，我不要。”凤凰连忙声明：“你掉在这里你负责！”
多利的口气，一点商量的余地也不给龙潜。龙潜他忘了今天星期日凤凰要搭菜去县城卖，哪里能带笔记本！他只听到凤凰的急促的语气，没有多想，只好把本子放回挎包，一心蹬蹬蹬地拾级而上，蹬上大堤推车就走！他三步一回头，望着洗菜的凤凰。凤凰啊，你真的吹了吗？龙潜来到闸桥上停下来，把车停在栏杆边，痴痴地望着在埠头洗菜的姑娘！
“蓝天白云碧水绿树水边美人弯腰洗菜蔬……”诗情画意，激荡着龙潜心头的伤疤。他长长地叹息着，忽然又吟道：“蓝天兮白云伴，碧水兮波泛泛；美人兮水中仙，我命兮何犯贱……唉呀，作什么诗，作贱。”他打了自己一巴掌，推车走路，走了两步又停下。这次他狠狠地骂：那江啊那江，你生我长我的地方，为什么不爱我啊？为什么这样无情把我抛弃？为什么丧心病狂迫我远走他乡？南浦河啊南浦河，你日夜奔流，你默默观察人间，你难道不了解我的心？你难道不可以替我作证？你难道不可以替我劝劝你身边的姑娘？你难道说我有什么地方配不上她？她不是曾经说过，“你有什么受我嫌弃的”吗？现在为什么嫌弃啦？南浦河，你，你，你，你说呀！你为什么不说？你枉做河呀……
啊，他跺跺脚，狠狠心走啦，三步停一停，五步一回头……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龙潜喃喃自语。
那江嗬那江！龙潜他是个大傻瓜、大傻子、大傻蛋、大废佬、大癫佬！人家一句“安心工作”，本来是凤凰的真心的安慰的话，为什么使他六神无主，胡思乱想？一段“我能到邮局信，就好啦”的话语，他竟然不能品悟出“原味”来！还有“我不要，你掉在这里你负责”，他便信以为真。俗话说，话是这么说，米不是这么放……他龙潜如果真的把笔记本丢在那里，凤凰还是拾起来的，但她确实没有地方安放，她要驮蔬菜去县城卖呀。所以凤凰才说不要；而且，人家还没有说拜拜的话，龙潜怎么就把自己折腾起来？真的，龙潜他什么都不懂，只想人家跟他好，顺顺当当地嫁给他给他做老婆，他便乐癫癫到爪哇国，忘了祖宗，忘了姓；他憨厚，他老实，他不懂得“憨厚”、“老实”就是没用的代名词；他没有经验，他不懂得女人心虽然不能说妇人全部都是“口是心非”，但是有的女人有时却出于好心作出“心是口非”“有嘴无心”啊……
不管男人女人，有时都会撒谎，也是说口是心非。但是，那是善意的谎言。凤凰撒了谎，却寄出了情信。您说是善意，还是恶意？请网友多多批评指导。多买月票，投给我一些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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