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说,可以啊。是不是看中了上面的寓意鹤鸣洲?

宁州城的迎神日是个大节场,届时来店里定餐的都是有头有面的人家。街上其他的大饭店也会客满,但城里人往往会有好事者把各家饭店的客人做比较,比如哪家的客人身份贵重,哪家的客人多金。欧阳蕙兰自然不在意这些,但就怕客人们自己在意。欧阳蕙兰很注意这一点,她不做政府接待。当然也不得罪,她的宗旨是,饭店精工特色美食。不做政府接待固然是因为政府有自己专门的接待饭店,另外,欧阳的女婿王道石曾约法三章,各自为政,你经商,合法就行,他管宁州百姓,治理一方造福一方。

分神间,一老爷,中等身材,墨黑墨黑的中装褂子,瓜皮帽,脸色清癯,有骨干感,缇萦想,这样子,年轻时要秒杀多少女子啊。

边关的天气,9月份就下起了大雪。陶一明见等不到赵樱桃,有了南归闭门写作的打算。他知道,此生他只能是一个记录者。李将军也有新任务要执行,也不挽留。

和尚说,听坊间人说,这个女子叫赵樱桃,父亲被征修筑长城,母亲因为饥饿养不活孩子,改嫁给了别人,可是那个男人并没有善待她,天天老拳相向,可怜那女子把自己吊死了。樱桃发誓要找到父亲。可是,樱桃一路奔波,到了长城却只见累累白骨,于是悲伤地哭啊哭啊,长城有一天竟然倒了一段。这事惊动了当朝的李姓将军。他带兵前往长城,修好了倒塌的长城,但自此后,长城内外,每有风吹便能听到女子的哭声。

邻居左右亲朋好友都被邀请到菜馆试吃,一天两天三天流水席,成为一件盛举。王道石的同道们也纷纷以受到邀请为荣。周蔷薇也来到了现场,帮忙管理一应人等。两个小儿在第三天才被安排入席,热闹场面里欢喜万分。

伍儿有一阵几乎忘记了缇萦的存在。那是一个大伏天的中午,老爷王知府中午也由官车送回家来午休。伍儿在餐桌旁边伺候着。就听到了主人们几句议论,说街上李氏家被盗了,盗者除了留下一条丝帕,其他什么也没有留下。最奇的是,丝帕的角落上绣了绿色的范字。

鸡叫头遍的时候,他才沉沉地睡去。梦里满是油菜花,满山满坡的油菜花是个好征兆啊。

眼看着到了宁州城,到了王道石的地盘,范缇萦却十分拿不定主意。她与伍儿自由惯了,这一下子要到知府大人的家里,为主为奴都不是她的愿望。

午饭端上来的全是生态无公害蔬菜,公鸡母鸡杀了好几只。原汁原味的农家菜啊,其中有老夫子写起了格律诗。有年轻腰细的女子跳起了舞。她围着会员跳啊跳,多好的太平盛世。

周佛湖骑着小红马赶在回县城的路上,突然一家的院墙上爬满了蔷薇花,漂亮啊,全是蔷薇,有一个声音忽高忽低地传来: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此言得之……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此言得之……周佛湖把小红马系在一棵高大的柳树上,返身耳朵贴着墙角,那个人还在背这一句,周佛湖那个急啊,这篇《六国论》他从小就背得滚瓜烂熟的,这个人为什么前前后后就这一句呢。他恍然大悟,都说高手在民间,这个人是在担心国家存亡啊,以秦为证担心国家大事啊。如果他担心的是国,那区区一个县算什么呢。

马说,做错什么了,为了拉票,我挨家挨户送礼打招呼,忙到凌晨才回家。小腿都抽筋了。

杜子梅离开陶一明家后,在路上就写了一封信给他的助手说,在楚江的乡下有个叫陶一明的,才学广博,人品厚重,希望替我提拔他做文人写作协会的秘书长。我这就回家乡等死扣,也许一天,也许一月,也许一年我就长眠于潜江了,一定要记得我的遗愿。

陶一明走进屋里,找不着柳咏,但见门后有一张宣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柳府重地,陌生人概不得入内。

两个女子吃得十分惬意,在她们不算帮长的人生里,这样的美食经历微乎其微。陶先生你就是传说中会做饭的暖男啊。纷纷抛了几个小媚眼。

王道石心下一动,范姓。他住到周生生庄园的第一个晚上就有个不速之客,窃走了他的金玉,留下了一只范氏银手镯。融海若无其事地说道:范缇萦自小饱读诗书,家教甚严,琴棋书画均有所涉猎。父亲本来是家庭的顶梁柱,以医名世,但后来他沉湎赌博,家产几乎全部输光。母亲心如死灰,哥哥郁郁不得志。

可怜的陶一明曾经的陶县令,天天给柳咏做饭,像宠溺儿子的亲爹哄他开心,全天候做男保姆。柳咏先生很是享受啊。好像天生他是做主人的,要人家做佣人。

兰芝溜回了家,恨得牙都痒痒,这个老妇太不厚道了,念她是心爱男人的妈才忌惮她,她还把我的客气当回事了。我要离开你,让你一个人寂寞死,让堆满屋子的布匹压死你个老母。都新社会了,你当我一味地逆来顺受,到死都不反抗啊。兰芝对这个姓焦的夫也失望了,两地分居一点也不好玩,他哪里是找老婆,分明找了个佣人给他娘啊。到夜里一个人睡在黑乎乎的破房子里,快成古董了。必须逃走,在这里只有一天天烂下去,老太婆一天天好起来。

焦尾桐拿出小官僚的忍劲,天天盯兰芝,甜言蜜语加上人生格言外带心灵鸡汤。兰芝哪里见过这样的追求,那时候青年男女有好感,住在一起就算结合了,比较开放,兰芝与焦尾桐遂约为夫妻。

周生生说,你看,我手中握着的正是西湖的龙井,这是从家里带来的,已经是四泡了,但茶色依旧碧绿,其他绿茶就经不住4泡。

多少次,他一个人站在西风里,凭着风卷起他的佛袍,凭它银杏树叶落了一地,凭冷风一层层吹得他的心里都寒。一个人的漫漫长夜是多么的孤寂,曾经只有靠回忆缇萦才有一点温暖。而每每二更天就起诵经,他以为自己是刀抢不入了,可是,作为人,七情六欲,只能掩盖不能抹去。佛门中人的怀抱给了众生,再深都不为心上的姑娘。

悲痛出诗人不是吗?亲。

采采边采边看其他女孩怎么做的,就有一个高挑个子的姐姐走上前来说,我教你吧,妹妹。

知府大人才进山门,就见得洒扫生在门口泼水打扫,一扫帚一扫帚扫得极认真。地本来已经很干净了,扫得还那么认真,和尚真的是吃饱了饭没事干。掌事和尚惠通早已得信,说知府大人又来岳丈家公休,这一歇少说十几二十天的,随时随兴会来登门。见知府大人来了,惠通和尚一路小跑报信去了。

男人拎起两只狼大笑说,可笑吧,这两只狼跟了我一路,我把筐子里的肉骨头全扔给它们吃了,你瞧它们吃撑了的肚子,还不满足,还想喘口气,把食物顺一顺,腾出空子来吃掉我。有这么不知足的不,有这么忘恩负义的不,也太不懂事了。不懂事要遭遇灭亡。屠夫的刀子难道是吃素的么?

那个叫杜秋蓉的女子分明看到了自己,她旋转得更加轻盈,而且朗读起来,字字如珠玑,清晰地传到他耳中。

姑娘双手更紧地张在陶一明脖子里,身体里像有一股热流哗啦啦地直灌全身。这感觉弄得他非常地难忍。可是,看看怀里的女生分明还是个未成年人。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另一个声音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知道我爹爹诸事不做,整天吃喝赌博,终归有一天我这小姐身落得给人家当丫头。如今知府大人自个儿来到咱们地盘,这大好机会怎么能够丢失。要么劫财要么劫色要么财色双收,绝不落空。丫头说,好啊好啊,你做知府小妾,我呢给知府大人端茶送水磨墨递纸。

那个叫缇萦的女子,在正当时的年纪,长发及腰,因为一场失败的青梅竹马的恋爱夭折,再也没有心思把眼睛放在适龄男子身上。在她16岁的时候,哥哥却考中状元做了官,妹妹的她要参加选秀,如果被选中,就要入宫被皇帝挑选,选不中才可以继续在民间做人家的老婆。

水陆码头上悄悄地驶来了一艘船,船上下来的人行动利索,寂然无声。开头的是精壮男子,眼睛一眨的工夫,沿岸排成两列,皆佩刀剑,看不出表情,喜怒哀乐都不见,丑俊也不见。杨柳低垂,垂到水面。撩开帘子,几个穿红着绿的女子莺莺燕燕地从船上下来,尖尖的圆圆的笑声散发魅惑人的气息。踩过石板路,大家齐集在高门大户前的广场前。

王道石说,放心吧,我定记在心上。

伍儿转身离开的背影是雀跃的,18岁,有愁也是薄薄的,像一片云,很快就飘散了。但伍儿说的范缇萦在哪里,他还真没有数。城里有两个官员家曾经失窃,甫一开始还说出来,等要追究都噤声

了,个中原由,王知府自然知道,还不是不经查,一查就查出个贪官来。

王道石从后花园走出来,穿过一道砖砌圆门,踩在砖瓦铺设的庭院里,弧形的瓦片在院子里组成铜钱的案,走在上面意喻步步生钱。地气很潮湿,青苔厚厚实实的,踩上去很有感谢。院角落一丛芍药的植物茎长得粗大,听母亲讲已有三十余年,每天4月还照样开花。

走进楠木厅,夫人周蔷薇正在给长子王翰试衣服,小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王道石刚一出现,王翰就安分了,听凭母亲试衣。王道石看在眼里,不出一声。

周蔷薇说,道石晌午抽出空来,量一下你的尺寸,我看着你是比先前先胖了不少,眼看着清明过后天暖和了,你的衣服要添置几件新的。

道石说,看你就是劳碌的命,这些针头线脑你让她做就是,整天无所事事,不弄点病生生就更空虚了。

周蔷薇说,我道是,让她歇着生些力气,也好为着你点。

道石说,夫人也会打哑语了,什么叫为着我点,我要她为着我什么了。

周蔷薇说,事到如今你还不念我的好,你们吹灯以后做什么你让我真的不知道。让她歇着也是这个意思。

道石说,力气是会无穷生发的,这点没人告诉你。不做事哪里来生力气的道理。

周蔷薇说,我到是成天做事,现在看来,哪里还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长大的。

道石说,看来你这浑身长出来的力气是要个机会识见识见了。

周蔷薇说,话虽如此,不知夫君技艺是不是精进不少,毕竟调教你的人可真非凡品。

道石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夫人说出如此风光秀色的话来。至于那一位,夫君托你一托如何?

暖风从海棠树上吹下来,落了一地的粉红,再滚几个滚,来到脚边。两个正当年龄的夫妻,说着香香的话。

周蔷薇说,好歹人家是位格格,除了四体不勤,也不曾有什么过错,难道你休了她不成。

道石说,休是休不成了,好歹王家有你做了贡献,有了后代,不然告她一个不孕不育的罪。

周蔷薇说,夫君你也别跟为妻贫嘴嚼舌的了,我们两个站在冷风之下说着不着边的话算什么呢。你的衣服为妻断乎是不想假她之手的,需亲自千丝万缕制就。大人如此才智,怎悟不出这理儿。

王道石听妻一席话,顿时如沐春风。他这个人欲念无多,周蔷薇是他的初恋。虽然对于一夫多妻的制度而已,情比金坚难以做到,但王道石心里,妻只有蔷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