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摆着各种低阶符咒的柜台,傅衍将召回令在半眯着眼打瞌睡的掌柜面前一晃便抛向了掌柜身后的那半截破布帘子。

吞天幽怨地盯着戚珃——好累,再也不会爱了。

神识始终外放着,山顶突然多出来一个人,竟未发现丝毫法力波动,就好像是这人早就站在这处了一般……

那双自生下来便倦怠得盖住大半眼睛亿万年的眼皮,破天荒地掀了开来,露出了藏匿其后的苍凉与略违和的“期冀之光”。

“傅真人”三个字拖着长音,一字一顿的,听上去既有几分咬牙切齿又有几分漫不经心,却是比之前那亲亲热热的“傅师兄”听起来更顺耳、让人觉得更为亲近了些。

“好啊。”傅衍忍俊不禁,噙着笑瞥了落在戚珃肩头、啄自己“肩窝”的朱雀灵魄一眼,松开戚珃,预备走向那舒展着身躯躺在滚烫的沙子上、不知是在挺尸装死还是真的预备等死的烛龙残魄,不想,却又突然被戚珃攥住了手腕。

“……”遇着个混不吝的道侣是他的命,如此情境下又实在是没有容他收拾他家道侣的空闲工夫,傅真人只能认命地让了一步,顺便表现得更加无奈一些,探一探他家道侣心底的“小秘密”,“说吧,你到底想怎样?或者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戚珃眼皮子一跳,猛地攥住傅衍的手腕,“目测它完全从地底下钻出来,至少还得再努力四五个时辰,咱能赶紧跑、别去送死么?”

“你以为爷愿意啊?”戚珃攥着傅衍的手腕往外撇了撇,翻了个白眼,“我说傅师兄,你到底行不行了?”

法衣广袖宽袍,戚珃索性省略了撸胳膊挽袖子的步骤,左手揉着右手手背一个助跑,一个鞭腿侧踢,扬起了一阵黄沙的脚背便抽向了傅衍那张颠倒了不知多少丹鼎门年轻男女修士们的脸。

言谦之仿佛没听出容若语气里暗藏的嘲讽,笑意盈盈地看着容若:“承蒙容少掌门夸奖。言某素来没有门户之见,丹鼎门与五华派又一向交好,容少掌门若有不解之处尽管问我,言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藏私。”

几年的朝夕相处,傅衍对戚珃的性格不说是了如指掌,却也能明白了个七八分,心知戚珃这是习惯性故意对他拿乔,扫了一眼轮椅上那个不会让他家师弟吃亏半分的言大师兄,瞬间熄了跟戚珃磨牙的心思,未置可否一笑,便不再搭理戚珃了。

言谦之于阵法一道有所涉猎,也算精通,却算不得十分高明。

与其说戚珃在帮言谦之推轮椅,倒不如说是戚珃在借着言谦之的力道被拖着走了。

紫服坐轮椅那个就是戚珃他大师兄言谦之,从表象上看,言谦之确实是人如其名的。

“好。”

既然修了魔就好好做魔头吧?他又不。

万年发芽,五万年方能成珠,每十万年才能结出一果。

青白道袍的修士与玄衣上盈转着点点暗绿的修士相对而坐,身前翠竹几案上各摆着一盏色泽澄碧、灵气缭绕的茶。

一只暴躁地嘲讽着傅衍的手段心机——尼玛,话说的再漂亮也改变不了这就是明晃晃的阳谋的事实!

如若可以,容若当真是丝毫不介意一剑砍了这戚珃。

一场地点在碧云阁一楼拍卖厅,碧云阁素日里收得的和修士寄卖的天地灵材、妖宠、法宝、丹药等,皆在此处公开拍卖。管你仙魔妖,管你修为几何,只要交上一块中品灵石便可入场,交上十块中品灵石便可享受vip包房待遇。

傅衍手上并未用力,动作甚至可以说很是轻柔,然而,那晕染至眼底的冷意以及时不时扫过他膝盖骨边缘的手指莫名令见惯了各种生死的戚珃心底打了个突。

十天前,傅衍从小秘境里出来,一身精纯充沛的火属性真元,瞬时便引来了附近的大妖苍牙。

戚珃戒备地盯着傅衍,反倒是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干嘛?”

动嘴说不过戚珃,动手又有第五戈护着戚珃,田容恼得面色铁青。

因为,注定抢遍三界的第五戈还没踏上“打家劫舍”的征程。

被吞天的气息震慑得躁动着慌乱后退的毒火鸦突然跟中了邪似的,瞬间恢复了先前的秩序,愈发凶猛地朝着戚珃它们裹了过来。

乐正卿冷笑一声,继续问戚珃:“他胁迫你?”

眼见凭空现出一团血色云团,随后,戚珃和吞天便没入云团里没了影踪,女修只当是戚珃和吞天的手段,扬手便劈了一剑。

——千幻妖王他儿子还没长成成株,这个讨厌的人类不能死,本大爷得帮他脱险!

因着身上有千幻赠予的令牌,守护妖兽们敢怒不敢言。

“不过是有一旧友本体为蛇而已。”他对那条傻鱼多有照拂也是因为傻鱼那根仙骨源于他那旧友。

问妖修本体,这是嫌自己命太长么?

戚珃扬手晃了晃早就握在掌心的玲珑山峰:“我发现这山上的草木尽皆活着,你给我时这山上的核桃树才刚开花,现在已经结果子了。”

三千里,如果按戚珃这两天的速度赶路,估摸着要走上两三天。

“只需一道灵元助它发芽就可。”傅衍搂着戚珃晃了晃,“把它种出来吧,你把他种出来,我就当你原谅我了。”

地图上有暗语,他的阴险爹特地用只有他们师兄弟五个能看懂的暗语在地图上标出了诸多天地灵株的所在地。

它确实没什么战斗天赋,不为人知的残酷现实是它是一个战斗短脚。

然而,人类的适应性也是极其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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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指微弹,同生螺拖着光尾嵌进草丛里,眨眼间便已光华散尽,重新变成了那不惹眼的海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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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大师兄了。”傅衍也不客套,说完便拉着戚珃上了灵舟。

“没错。”

虽然傅衍心里也没怎么把戚珃当成个什么东西,更是想着戚珃早死他早没了拖累,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田容在他眼跟前儿收拾戚珃。

具有宁心静气之效的淡雅香气自跳跃在清亮油脂上的灯火中散出,暖黄色的光线罩在傅衍身上,在平滑的地面上映出一道剪影。

“给他便是。”傅衍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井天,“你去问问他还需要什么,去门内交易坊一遍买齐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