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釉咋一听,竟觉得很有道理。本来她的生气就所剩无几了,只是委屈。现在蔡小纹既然说得如此有道理,最后那点生气也挤到委屈那边,变成泪水把脸冲花。“蔡小蚊子你讨厌死了!”

她远远地盯着苏釉,心里很踏实。就算是全部陶器从头做过,就算是还有三天就到诏命期限,就算是已经一天两夜没睡……她还是觉得很踏实。蔡小纹蹲下在桶里粗粗洗掉手上的泥浆,心想:大概,就是因为看得见那颗柚子吧……

看得出苏釉脸色越来越不好,蔡小纹紧张油然而生,赶忙问道:“师姐,咋的了?出啥事了吗?”

“唔……唔……疼……我起来我起来……”

蔡师傅?哦!苏釉稍楞便反应过来,蔡小蚊子已经荣升为蔡师傅了。“她听得懂的。我师妹第一次接公主的诏命,太紧张了。您别见怪。”

“我不饿。”蔡小纹双手插袖口,耸着肩膀摇头。她本来是要和苏釉一起去土地庙的。结果苏釉召了一辆马车直奔茶汤街,然后她只能看着苏釉游走于各个食摊之间如入无人之境,周旋于各位小摊大娘之中万花不沾身,狼吞虎咽各种小吃站姿依然优美……

已年过半百的蔡师傅现在就笑得和个孩子一样,几步赶到苏夫人身旁坐下,一边开酒坛子一边叨叨:“我说哦,不要催哦,我女儿是官陶陶师哦!”

蔡小财迷现在只在意那只小玉狗,撅起嘴角很占理般对苏釉道:“手被夹住了。”

“这里很难做,我拉泥拉断了好几回。”苏釉再瞥了一眼蔡小纹,又想起那个疑问:不知道小蚊子自己能不能做出来?

“是啊,就是那把小猪壶!蔡小蚊子,你遇到伯乐了!”公主果真能赏识蔡小纹,苏釉太高兴了。不仅蔡小纹的陶艺能得到挥,而且她和蔡小纹作为同门,两人一起拿到官陶供陶资格,这是玉峰陶史上次。光耀师门的事情。

蔡小纹体贴如此,苏釉简直想搂过来再啃一口。于是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包子,咬了一大口!

“那就是夸俺的烧饼好捏?”

“谢谢姐姐……”小牛角很乖地点头,刚点两下就觉得晕,赶紧抬手扶住脑袋。苏釉打风铃去烧水泡药,扭脸瞄向蔡小纹,没好气地道:“小蚊子,你跟我出来。”

“谁是小蚊子啊!”蔡小纹撅嘴,不一会儿又噗地笑出,很高兴似地看着苏釉。

“谢啥啊,吃月饼吗?”

这等“穷人乐”,侯种儿没吃过。李阿俏那份已吃的差不多了,她也看不出是个什么饭食,索性点点头,任由李阿俏安排。

“原来在带里放草木灰啊,这两年用宣纸了。”

听汤圆这么说,风铃有感苏釉愁苦,长叹一口气:“苏釉不说,小纹不懂。你说她们有希望吗?”风铃空长一副姐姐样,每每遇事不决时都要问汤圆。

“呃?”苏釉微愣,转眼又笑了,伸筷子添了半碗面:“不会吧……”

“不能说。俗话说,英雄莫问出处,捏脚莫问师父。”

此时快到正午,正是澡堂伙计换班之时。当两人通红红地从池子里上来时,递毛巾送长袍的已经换了一批跑堂。

“一起回来了啊。夫人回家休息去了。最后八圈有人弃权,大赛就提前一天结束。蔡老爷和汤圆也回来了。”风铃把手里的纸包放在矮桌上打开,顿时浓香四溢。“给你带了肉夹烧饼,还热火着呢!”

“来不及了,我在路上买着吃吧。今天官商要回京,我得把官陶这事料理了。”

苏釉不知道,蔡小纹其实和她一样喜欢看书。不同的是,她喜欢看诗词文章,蔡小纹喜欢看小说。除了禁_书和内容粗鄙庸俗的,各式各样的小说蔡小纹都有涉猎。看得多了,便自己也想编故事以抒胸臆。可惜耐心不够文字欠佳,所有那些在如厕时入睡前才会想象出的曲折婉转跌宕起伏十八个弯的故事都只存在于蔡小纹脑瓜里,平时都难得想起。但是现在不同啊……俗话说,“酒下出诗文”。自古以来美酒和文采就是分不开的。虽然蔡小纹只是吃了几个酒枣……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强烈,强烈到能把她胸中自创的长篇故事浓缩成词句……

金黄色的半个大猪头平躺在一圈白菜中,油光滑亮。蔡小纹上下搓手,带着邀功的表情道:“烀猪头!做这个可不容易,累死我了。”

手被蔡小纹扣紧,苏釉有点晕眩。这幅场景竟然和她的遐想高度吻合,那么想想接下来的剧情让她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道:“还冷……”如果真的原景重现,蔡小纹应该拉着她的手放进怀里……

“我也痛快!师姐你呢?”

“不是……你到了那就明白了。”蔡小纹是极不想带着苏釉同行的。她真的是去打架,苏釉完全不会功夫,看样子从没跟人动过手,绝对是累赘一个。但这颗柚子就像糖稀一样黏在披风上,甩都甩不掉。

苏釉又被蔡小纹突然的大喊吓到:“你干哈玩意啊?!”

“师伯让你来的?凭证呢?”蔡小纹可找着理了。她叉腰分腿而站,都没注意脚上棉鞋刚刚着急穿反了。

至此十数日,苏釉搬去郊外的小陶窑,日夜赶制周公子订的那批官陶。蔡小纹闭关在家,潜心练习紫砂陶。两人不得见面,虽都偶然胡思乱想,倒也彼此收心。转眼间官陶出窑,周公子归期已至。他人还没有进城,一封请帖便送到苏家。

苏釉没想到周公子如此满意,捧茶笑道:“这没什么。这两个陶壶,不过是三四品的品质。待我做到九品陶,再尽力上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