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那有点儿重,娘子会有几分承受不住的。

两人的立场,终须泾渭分明,即便她对自己如此之好,她终究是个山贼。

水一方让白露霜的突然回给吓着了,手里捧着的箱子差点儿拿不稳,她呆愣看着眼前的人,直至另一人唤出声来。

比之昨晚成亲时所穿的大红囍袍,此刻的白露霜却像是冉冉檀香细腻写出的一帖字,自然流畅,率真而淡雅。若真要让水一方找描述,那她只能说是天上的明月;抑或是严冬里,开在松柏枝桠上的霜花。

水一方没有听出她的讽刺,仍是乐呵的将粥放回几上,傻傻笑着。

虽说那时水一方回应众人的法子是,拿起斩马刀刷刷的将其中一人手上的酒杯切了半,刀口甚至整齐平滑,自此没人敢在他面前出声。

字条上几个俊秀的字体,让人一看便知是文人雅士所题。

既使现下已无他人瞧见,她依然可以感觉到自己应该已经面红耳赤,特别是光天化日下与她贴得如此之近。听着她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她不自觉地想要将脸埋起来。

“娘子,你还好么”水一方不解的看着白露霜的反应,却让她更加窘迫了…

“没事…妳…快点,不是要上街么…”

水一方听见白露霜的口气中似乎带了几分微怒,有点儿害怕赶紧依着她说的去做,抱着她的腰上了马,将她好好的护在怀中。

她哪里知道,白露霜这是害羞了呢。

“那娘子…我们出了喔…”

水一方在白露霜耳边轻轻地说,一股热气让白露霜感到j□j,甚至全身都要软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说不准都要滴血,可不识好歹的水一方居然还伸出手将自己的脸扳向她,然后摸了摸她的脸颊。

“娘子的脸好红,是不是哪里不适如果不是的话,那就不要上街了…”

水一方单纯的眼里满是担忧与关怀,她第一次看见白露霜这样子,心里自然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事,”在一次对上了她的眸子,白露霜以冷静了下来,心里骂着自己怎么能如此失态,”你不要碰我,你的手太粗糙了,会弄破我的皮。”

她接着将脸转了回去,不愿在与水一方的掌心接触。水一方看见她原是白晰而吹弹可破的脸颊,的确被自己长年习武又砍柴而生了厚茧的手给磨红了,心里一阵疼,感到相当愧疚。

“娘子…真是对不住,本王答应你以后…”她说到此处,变得有些唯唯诺诺,甚至在眼中出现了少有的难受,”以后不再碰娘子的肌肤…除非,除非隔着衣衫…”

她接着轻轻喊了一声驾,双腿一夹,缰绳一抽,马匹开始奔走。

只是听完了她道歉的白露霜,只觉马背上的颠簸,似乎与她的心思有那么几分不谋而合…可她让自己压抑住心里那份不安,既使她似乎能看见水一方的心底被她敲开一块黑洞。

然而刚出了寨门不久的水一方,却想起了蓝珀所交代她的事情,她摇了摇头,想要将方才那种难受抛开,可事实上,她总觉得自己的眼角,是不是湿湿的呢…

她停下了马匹,从兜中拿出一黑色布条,然后将白露霜的眼蒙住。

“娘子,对不住了,军师要我带你出寨门前这样做的…”

白露霜不一语,可心里原先可能还残留的几分愧疚感,顿时被这动作给吞蚀殆尽。她默默冷笑,原来就是如此,终究这孩子如何单纯也是个山贼,她一日也不能忘记自己是个俘虏,而这水月寨就是她的牢笼。

连下山的路,也不愿让她知道,想来是害怕自己告密么。

水一方自然不知晓白露霜的心思,而她也不敢在说些甚么。

她已经有点害怕了,虽然白露霜与她已经可以有了互动,可她显然还是厌恶着自己。那种难受的感觉,一次就足以让她恐惧。

她不敢在期盼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白露霜会如此厌恶她的碰触。

真的是因为自己的手粗糙么,还是直到现在,她依然耿耿于怀她是个被掳来的人

在心里许下一个打算,她收回了湿润的眼角,水一方不能哭,爹爹要自己扮成男孩子,男孩子千万不可以哭…

她加快了马匹的度,这让原本因初次骑乘而感到几分害怕的白露霜更为恐惧,她紧紧抱住马的脖子,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水一方见到此经,原想伸出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可这一次,她不敢在无所谓的做出这般举动了。渐渐地让马匹放慢度,纵然要晚半个时辰才能进城,只要白露霜不要在那样排斥她,就好了…

白露霜不知自己在马背上颠簸了多久,只觉腰酸背疼,她看向前方,心里企盼着城门何时出现在眼前。水一方依旧黯然神伤着,反正她知道,下了山后从一条小路直直的走,就可以到达南华城的西城门了。

虽说她算是半出神半骑着马,但当她听见隐约有人群的喧闹声时,她就知晓他们已经接近了。

南华城三个大字被题在城门上方的墙,水一方连看也不看的就奔了进去,当守门的侍卫问她要做些甚么,她只扔下一句采买货物就飞奔而走了。

当她进城之后不久,却见到水月寨一批人将马车搁置在路旁,看样子似乎在等着她们。几个人的眼一直拚了命的往城门瞧,然后有个眼尖的看见了做在前头的白露霜,惊喜的向他人说寨主夫妇俩总算到了。

“寨…少爷!”几个汉子66续续的站了起来,原本还坐或蹲在地上无趣的等待着。在此处自然不能随意喊出寨主这样的头衔,只好改成了少爷。但寨里的几个人不得不说,他们的寨主就是有英气,还有王公贵族所拥有的贵气,甚至是因为前寨主是个西域人而混了血,那蓝色的眸子让人看了还能感到几分霸气。

“抱歉来迟了,”水一方露出灿烂的微笑,完全看不出方才那些情绪带给她的感受,”走吧,赶紧采买,等会儿还要回去。”

其中几人面面相觑,随即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啊…少爷啊这,您的马匹请交由奴才来管,今日少爷难得带夫人进城,何不牵着夫人的手走着这大街小巷,吃些茶点,买些胭脂簪什么的…”

“就是啊少爷,况且少爷既有英气还有贵气更有霸气,这夫人呢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这人说得口沫横飞,却只换来水一方无言以对,这阿谀奉承的言词,饶是她如此涉世未深之人,听来也感到几分恶心了。

“哀,少爷,别管小李。”另一个人将那人推开,然后走向水一方拉住了她的缰绳,”既然都进城了,少爷就请好好玩吧。”

此人正是对水一方忠心不二的6鹿,而他还顺手将十两银子塞进手一方的怀中。哇,那银子沉甸甸的,水一方心想,爹爹说过自己身上不该带这么多钱,否则被她乱花了还得了。还记得那时爹爹与娘亲带她上街,爹爹给了她五十文钱做零花,娘亲告诉爹爹,这五十文钱对那时年纪尚幼的她似乎多了些,爹爹却笑了笑不以为意。而小水一方也知道零花可是好东西,死死的护在怀中。

直到小水一方憨憨的在街上晃着走着看着,瞧见一老伯正卖着糖葫芦,赶忙挣脱娘亲与爹爹牵着她的手,脚步有些不稳的走向那方。

那老伯看见一绑了个冲天炮的小娃儿看着他架上的糖葫芦,知晓生意上门了,笑眯眯地问:”小娃儿,你要什么?”

只见小水一方用她那当时还有点胖的小手指着架上的糖葫芦,奶声奶气的扯开嗓子,学着她一路走来听见的人们所说的买卖用语。而水一方的爹与娘看见自家的孩子自己跑去买东西,就站在一些距离外看着她,饶有趣味的想要知道自家女儿的智慧到何处,以及如何运用自己的零花钱。

“老伯,这红红的糖怎么卖!”

老伯见这豆丁大的娃子甚是憨态可掬,还学着大人们说话,不禁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