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州有个蒹葭村,蒹葭村中有大户姓白,家主白露斯年方四十九岁,育有一女一子,人人称作白太公。而白家长女,白露霜传闻为伊州第一美人,年一十九尚未出嫁。

不过村人都知晓,白姑娘自小有个青梅竹马,三年前赴京赶考去了,说是要等衣锦还乡,再风风光光迎娶白姑娘。

白太公对这门婚事很是赞同,白姑娘自然也无异议,唯独白家长子,年方十岁的白范对于那可能成为他姊夫的人感到严重不满,可没有人搭理他。

一日,当白露霜晨起要去向爹爹请安时,只见到白太公愁眉苦脸的在来回踱步。

“爹爹,孩儿向您请安。”白露霜轻轻地弯了腰,回答她的却是一声叹息。

“霜儿…这几天你到邻村去吧…爹爹…”

白露霜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然后瞥见了他手中的字条。

“霜儿可还记得前半个月有个大王在附近山上扎了营么,今晨爹一出了门,便见到一羽箭在我门上,箭上缚着一张字条…”

颤抖的手将字条递给白露霜,自小因为家境富裕况且白太公有意的栽培之下,白露霜比之一般女孩儿来的知书达礼,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

字条上几个俊秀的字体,让人一看便知是文人雅士所题。

只可惜,上头写的不是诗赋,却是…

“白露斯,本大王看上你女儿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本大王就到你府上去迎娶。还请备好酒席,款待我一群弟兄。若是报官,本大王定是杀光你全家。你的女儿跟了我是你祖上八代积的德,先在这里称过一声岳父了。”

白露霜在看完这字条之后,脸色幷无多大变化,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她已与刘明伦算是有了婚约,这下杀出个程咬金,还扬言若是不嫁便灭了白家,这可让她如何是好?

“爹爹…”

“霜儿,就是爹爹被杀了也不能让你入了火坑!”

此时白范从门外奔了进来,手上还抓着一只弹弓。

“爹爹,姊姊,范儿打到了一只喜鹊,这会不会是家中将有喜事生哪?”

从小丧母的白露霜看着两个亲人,想想那字条,心中终究是不忍。

她知道那山寨曾有官兵围剿,却只落得了个兵败如山倒的下场,她还曾闻说那山贼头子武艺高强,一人当关万夫莫敌,若真要对她白家不利,想来也是轻而易举。

她轻抚白范的头,淡淡的说,:”是啊,今晚我们家会有喜事,姊姊要出嫁了,才会有喜鹊的。”

白露斯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虽为保住他白家,可如此牺牲一生幸福,让他如何在九泉之下面对自己的妻子。

“诶,”白范皱起一张小脸,”刘明伦登榜了,要回来了么?”

啪的一声白范立刻被白露斯拍了头,痛得他哇哇大叫。

“爹说过几次,那是你姊夫,怎可直呼长辈名讳!?”

“范儿一点也不想那样的人作姊夫!”

白范很是生气,有些事情他一直没说。上次他与隔壁小虎溜到了镇上要去看唱戏的戏班,谁知道竟然遇见了他那所谓的”准姊夫”。

没错,在青楼前面,这衣冠禽兽好生一个伪君子。

而他看见那老鸨对刘明伦很是热络,刚开了门就忙着招呼了。

“刘公子,今日又是来找如梦的么?啊请进请进!”

他知道刘明伦的家境虽不如白家,也还算是小康,孰知这说要把姊姊娶回家的人,居然散家财于风花雪月之中,这让他怎么不气。

这种男人,怎么可能配的上从小自己当作母亲的姊姊!

白范在心里啐了一声,可最后还是决定不要跟爹爹还有姊姊说,一来他怕说了没有人相信,二来他怕姐姐会难过。

但若真到了迎娶那天,他拚死也不让这渣把姐姐给带走!

握着小小的拳头,嘴中还含着糖人的白范暗自誓。

“范儿…”

白露霜在心里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此生她恐是得负了刘明伦,以求白家人性命。更何况爹爹只有范儿一个儿子,还得由他延续白家香火。

“姊姊要嫁给谁,不是刘明伦吧,刘明伦还没有考上哪。”

“不是刘明伦…今夜,你就可以看到新郎了…”

白露斯差一点老泪纵横,怨叹自己保护不了女儿。

明明有个好女婿让白露霜等着,无奈是等不到那天了,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尚不知会作出什么事情,只知道今生说不定与霜儿一别后,便无法再相见了…

“来人!”终是作了最后抉择,白露斯声中带了点哽咽,”将小姐作新娘打扮,前院布置成婚前场面,让厨房去准备今晚的酒席,去采买白酒与肉各一百斤!”

白露霜手里捏紧了刘明伦先前给予她的一块玉佩,说是作为定亲之信物,如今无论不可能了。她今晚之后,为求家人性命,定是得属于一个蛮横无理的人了…

入夜,白露斯伫立于门前,望着彼方的山端。

渐渐的,锣鼓的声音传至他耳中,随即有上百支的火把,将山中的黑夜照耀的如似白昼。达达的马蹄声由远到近,此刻,他已可望见灯火映出刀械冷冷的锋光。

“本大王的娘子在何处?”

已有一人率先骑着一批白色的高头大马,身上穿着大红的新郎袍,右手却握着一只斩马刀来到白露斯面前。白露斯听这些许稚嫩的声音如何也无法联想到这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头子。

他在定睛一看,这山贼头子非但不如他想象中满脸虬髯,而是面色微黑却干干净净的俊俏年轻小伙子,看上也不过就比范儿要大个五六岁。

这让他如何相信,这人是个山贼头子?

一群小喽啰举着火把,那武器上皆缠了红色的布条来讨喜气,男人的笑语声响彻白家庄。白范听见了热闹,虽然爹爹说绝不许出门观望,但小孩子听了热闹自然按捺不住。

“大王,老身给您敬一杯酒。”

白露斯身旁家仆的手上接过一杯酒,递给了还在马上的山大王,那大王跟着下了马,接过白露斯手上的酒一干而尽。

“岳父无需如此多礼,自今日之后,你我即是亲家。”

“不可不可,老身尚知白家庄在大王的管辖之内。”

白露斯越看着山贼头子,越是觉得俊俏,只可惜如此一个大好青年竟是落了草,若他与刘明伦相同欲争个功名,他还比刘明伦更中意这小伙子。

“轿子抬出来!”

那大王朝着后方叫了声,而小喽啰们接着继续敲起锣鼓,齐声唱着:“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

下了马的大王,便朝着内堂走去,要迎娶他的新娘。

白范一出来便撞着了山贼头子,这一幕让白露斯看见了,心儿差点没跳出胸尖。

如那大王一气之下,说不准就把范儿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