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止住笑,将贾赦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一本正经地得出结论:“嗯,将军英气勃勃,风度翩翩,仪容上佳,一表人才,不愧京城美男子之名。”

义忠王到底回来了。

史氏自己心里有鬼,自然看别人也是心里有鬼的了,因为不能确定贾赦是不是对二房做了什么,就算新年的时候贾赦肯让她出来,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有客人拜访她的时候,即使心里咒骂着那个儿子,她还是得为贾赦说好话。

太夫人伸手拧了他耳朵一下,笑骂:“滑头!你的意思我知道,不过祖母在你眼里,就是那斤斤计较的人么?”

最终,礼部在多次揣摩之后,再次上书,拟以郡王之礼迎回义忠王一家。

贾代化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倒是说说,那人是谁,宁王又怎么个不重出身,唯才是用法,说来让我听听,也好让大伯我长长见识。”

废太子之前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者意识到了也认为凭着自己的力量可以和当今对抗,才会有了叛乱那一出。不过不知道废太子现在是怎么想的,但愿别出什么变故——比如说冒出来一个和他一样的人——才好。

因为政治上这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和那些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比,他还是太嫩了,在他变得能和那些老狐狸玩游戏而不被玩死之前,他最大的依仗就是上一世的记忆。偏偏上一世他整日里除了花天酒地就是呆在家里玩古董,朝廷上的事根本不懂多少,现在想起来就恨不得能掐死那个自己——要是能多知道一些,即使不知道暗地里的事,把朝廷明面上发生的大事全部记住了也好啊!还好现在虽然贾代善去了,贾代化却还在,他不至于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太夫人吩咐完了丫鬟,正想要怎么安慰伤心的孙女的时候,却听贾敏抽泣着低声说:“祖母,敏儿也有过错,敏儿对不起大哥哥。”

贾赦暗里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暗道自己糊涂:三年前那些账本乱七八糟的,贾敏初次管家,张娴怎么可能就让她看那个?给她看得肯定是经过整理之后的新账本,而如果不是对比,是看不出新的账本上到底多了少了什么东西的。

于是,史氏就把目光投向了在她看来最是尊敬自己、现在又正好被贾赦拜托了代为管家的女儿贾敏。算起来,她这院子贾政十天半月来不了一次,王氏来了也只有被挡下来的份,贾赦不愿意看到她,连带的贾瑚贾琼张娴也不会经常来,虽然贾敏是在太夫人跟前养大的,但是对她还是很尊敬的,算来却是她三个儿女之中来西大院频率最高的一个了。

这日贾赦探望贾琅回来,对张娴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大伯为了琅哥儿真的是什么能做的都做了,只可惜了敷大哥是个没福的,早早的就去了让大伯伤心。若是他还在,说不定还能给琅哥儿添个兄弟姐妹,琅哥儿也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可以亲亲热热说话的嫡亲兄弟也没有。”虽说贾敬那边还有个堂兄弟贾珍,到底不是同母同父,有的事是不好说的,而且就贾珍那个人,怕是贾琅说了他也听不下去。

贾琅刚刚喝了药睡下,丫鬟看到堂兄弟俩一起前来想要叫醒贾琅,贾赦连忙轻声阻止:“琅哥儿难得安睡,就不打扰他了,让他好好休养保重身体才是正事。”

贾赦劝道:“大伯不要说丧气之言,琅哥儿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是会好起来的。”

张娴倒是不认为贾瑚的性格有什么问题:“谦谦君子,温温如玉,瑚儿的性格可不正好,长大了就是翩翩君子一个。”

自从那一夜之后,夫妻俩之间好像捅破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确实存在的东西,感情变得越发的如胶似漆,至少以前就是儿女不在、妹妹贾敏也不在甚至就夫妻俩的时候张娴也是很少对他做出这等小女儿娇态的。贾赦想到她怀孕辛苦难得想吃什么,再看着妻子难得一见的可怜样子心里就是一软,本来的“一个都不许再多吃了”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只能再多吃一个,就一个,不许再多了。”

提到贾政那次不愉快的金陵之行,史氏不吭声了,半晌,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史氏顿时就是一僵,看看贾赦,贾赦低着头一副恭敬孝顺的样子,可是似乎忽然之间耳聋了,既没有听到史氏的抱怨之言,也没有听到老嬷嬷“无礼至极”的话,可就是这个什么也没听到的“孝顺”样子让史氏更为憋闷,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贾赦一时哭笑不得,贾敏坐在太夫人右边,只是低着头微红了脸笑,贾赦连忙说:“说到安宁,赦儿还得求您一件事呢。”

张锐有点惊讶贾赦已经知道了,想说什么但是没说,最后轻轻叹了一声:“我说姐夫,你起来的真不是时候。”这个时候朝廷正是风雨欲来,已被封为肃王的大皇子和被封为靖王的六皇子明争暗斗得厉害,圣上看着又念起了太子往日的好,接下来的朝局,看着会不是一般的乱啊!

太老太太不想听她说话:“荣禧堂是历代家主住的地方,从来只有家主才能住进去,你倒是说说,政儿他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去住?要是他住进去了,他倒是得了个孝顺的好名声,可是别人还只道赦儿这个正经袭爵奉养你的对你不理不睬,以至于要分家了的弟弟来照顾生病的母亲,他这么做,要将他哥哥置于何地!而且,他之前就撺掇着善儿想要善儿把应该给赦儿的爵位给他,现在又来这一出,赦儿倒是怎么他了,让他这样不依不饶不败坏了赦儿的名声不甘心?依我看,赦儿打他一顿都是轻的。”

这几句话他说的特别大声,为的就是让外面的人听到,不过说到后来他的火气已经再也控制不住,也不管什么不要留下太明显的痕迹以防二房继续做文章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胖揍,只把贾政打得躺在地上起不来身。

史氏道:“你有心了,既然这样,就拿来吧。”

贾政还以为是贾赦出了什么事呢:“太太,大哥倒是怎么了?”

丫鬟们的回答自然是没有,贾赦却道:“无妨,老太太心情不好,你们再去拿一碗药过来,我作为儿子,为老太太侍疾喂药也是应该的。”

这是摆明了要削弱她的势力,史氏勉强地说:“老太太,这样不太好吧,老爷刚刚去了,府里就把出过力的老人都打发了,岂不是让人说府里太过凉薄了。”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你们把权力交出来,出去就行,别的不用担心!

且不说史氏那里听到是什么反应,单说张娴那里,张娴为了贾瑚和老太太的事几天都睡不好,这天一大早就起了身正在梳洗,就听到外面的丫鬟们一叠声地说:“大爷回来了。”

老太太答应了,问他:“你是准备一个人回去么?”

史氏不愿意贾敏回到老太太身边,只是敷衍了事,但是没想到没过两天贾赦就到她这里来接贾敏了,理由是:老太太想孙女了。

老太太听了急忙抓住孙子的手问:“你是因为见到了你父亲?他可是怎么样了?又对你交待了什么?”说着又想起儿子昔日的音容笑貌,眼泪就又下来了。

然后就是一黑一白两个人拿着铁链走过来,把他用铁链锁了就拽着走。

老太太道:“若是你身体康健,就是叫我一辈子不来见你都行,可是你都到了这地步,却什么也不想让我知道,难道非要我到最后才知道吗!”一边说,一边哭,一边骂。

贾政既恨兄长毫不留情把他的事给揭发出来,又后悔自己没有否认到底,否则应该还是有翻盘的机会的,面上则摆出一副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样子来:“儿子糊涂,做出这样的错事,辜负了老爷太太的期望。”

贾赦不理他,只迎着父亲怀疑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儿子前几日出去,正碰到一女子抱着一个男婴,自称是荣国府二公子政在金陵养的外室,之前因为有孕无法随二公子回京,现来认亲并持信物为证。儿子担心那女子闹将起来,不管是真是假,总对我贾氏家名有碍,所以命人将她们暂时扣押。”

“没事,反正都是我们院子的人。”贾赦只抱着妻子不放,但又不说话,半晌,在张娴差点怀疑丈夫睡着了,他才又闷闷地说:“安宁,以后咱们对咱们的孩子,不管是哪一个,都不能偏心。”

这日,张娴带着得力的人打理家务去了,贾赦正在自己院子的小书房里看着贾瑚写字,史氏那边又有一个丫鬟送了一对白玉笔筒并一方上好的端砚来,对凝碧院里的大丫鬟箫声说:“太太说了,哥儿正在读书习字,这些给哥儿用着正好。”

三皇子笑了:“你这促狭奴才,存心给我出难题不是。”结交重臣是大忌,不过戴权跟了他那么多年,开个玩笑还是可以的。

那小官似乎是被规定了时间要将这些人送到,赔笑道:“大人,这些人都要押送去,他们拖拖拉拉走的又不快,日头快要下山了,您看·····”

冯嬷嬷只笑,季嬷嬷搭话:“不得了了,这是冯姐姐做的,老太太竟然没吃出来,还要把冯姐姐换了江南厨子去呢。”

类似闲话,悄悄在内外院之间流传,贾政偶然听到一两回,羞得躲在自己院子里好几日不敢出去,连贾琼的抓周礼也不敢出席,托病在自己院子里休息。史氏为此又下了好大一番力气才让那些闲言碎语消失。

王氏知道了几乎要咬断银牙,可是贾珠年幼离不得母亲,她是不可能跟过去的;贾代善贾政原本也是同意的,只是贾赦知道后漫不经心地对贾政说:“礼法说士大夫一妻二妾,二弟倒是三妾都要有了,可喜可贺呀。”

回到凝碧院时丫鬟婆子们纷纷上来报喜讨赏,贾赦也不在意地解下佩饰香囊什么的随手赏了下去,然后先去看了妻子张娴,张娴生下孩子后就累得睡着了,他也就没有吵她。

带着这股怨气,贾赦不顾丫鬟们的惊呼一脚踹开了贾政内书房的门,一看,好得很,里面除了他那个弟弟,还有一个丫鬟一一一个连他也知道是贾政的后备通房的丫鬟。

贾瑚人小觉多,张娴刚哄了他睡下,亲自给他摇着扇子。贾赦在主屋找不到张娴,跑偏屋来就看见这情景,于是随手将单子扔在床尾上,伸手就去抓儿子的小手小脚。

贾赦眼角一跳,回礼:“黄公子有礼了,在下姓贾名…名放,公子怕是不知,这‘世公子’在京中可是十分的有名头……”

这些贾赦都知道,但他偏要装不懂,甚至故意叫错赵泽的名字,一来显得两人生疏,他可不想被人认为是太子党;二来嘛,他是个“武人”,“武人”总是很“粗心”的……

上一世的记忆已经开始渐渐模糊,有关贾敏的部分更是只剩了一点点,因为贾敏养在史氏身边的缘故,兄妹二人并不亲近。

在战场上磨砺得坚如铁石了的心在这一刻忽地柔软下来,他张开双臂,像新婚之夜那样呼唤:“安宁……”

没错,张氏有了身子不能侍候,可他贾赦也不是那种离了女人一日都不行的荒唐鬼!人家纳妾是因为正室无子又不想过继才纳,就算是这样的庶出还被人看不起呢,他这个正室都有身孕了的还纳妾,那就是贪花好色荒淫无耻!史氏是不把他的名声毁个彻底不甘心吗?

贾敏满月那天大办,张氏招待客人时闻到鱼味,吐了。于是还没吃完满月酒,贾赦就得到了另一个喜讯。

张夫人却并不赞同:“你还年轻,没见过世道,这内宅清清静静还好,碰上那些不讲道理的人家,那真是有理说不清。姑爷对你好,可谁能保证他会对你好一世?他家老太太倒是个明理人,可到底年纪大了,能护着你几年呢。”最重要的是,谁知道老太太去后会怎么样呢。

回到荣禧堂的时候里面的灯还亮着,张娴一向是等他回来再睡,这次也不例外。贾赦一边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更衣,一边想着贾敏的婚事、贾代化的态度,再想到该怎么和祖母说的时候不禁叹了口气。

张娴看在眼里,问:“今天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要是不要紧的话不如说给我听听,就是我不能帮上你什么忙,你说出来后心里也没那么烦闷。”

贾赦让侍候的丫鬟都退下,苦笑道:“要是真是那么容易就好了,今天这事,却是涉及到了妹妹。”说着,就将肃王如何谋划、宁王来信如何提醒等事说了一遍,道:“我是绝对不会让妹妹嫁到那火炕里去的,别的不说,肃王世子生性暴虐,听说还曾活活打死过没有过错的下人,虽然只是个传闻,其为人如何却也可见一斑。这样的人,就算是贵为亲王世子,我又怎么能把妹妹一生的祸福交到他手上?”

张娴听得脸色苍白,道:“之前我和祖母想着,一定要给妹妹挑个四角俱全的好人家,谁想到头来竟是把妹妹置于险境了,这么说来,妹妹和瑚儿的婚事都快点定下来为好。”

瑚儿?

贾赦一愣,半晌,猛地从床边站了起来。

——他怎么就忘了,他的长子也到了婚娶之龄了!

作者有话要说:时值开学,事情甚多。。。。。。本来还想再偷懒一天明天再更的但是看到阿拾的留言,于是决定拼死也要在今天码一章出来。。。。。。阿拾,我复活了,你别真给我烧纸啊。。。。。。。至于那个看不到的问题毛搔头}我一直以为是jj的特色chou二“,“·&!--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