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彪想了想,不由兴奋地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这药若是对马匹有用,咱们就可以用到赛马场上,在暗处用吹箭次药物送入赛马体内,届时这中了箭的赛马潜力,一举夺魁,咱们事先在它身上下个大大的重注,自然能赢得盆满钵满。这吹箭做得如此精巧,尤其是这箭尾上的绒毛,与马的鬃毛完全没什么区别,射入马颈上的鬃毛里,一进三刻敢不会被人现。不过,咱们刚在赌场得手,若立刻又对付马场,南宫放会不会有所防备?你不说过只要他马场还开,各位随时都能赢钱,何必要急在一时?”

云襄尚未开口,一个眉心有疤的汉子已在一旁大声鼓噪:“你们说搜身就搜身,是不是太仗势欺人了?再说你们要是在搜身的时候栽赃陷害,别人岂不要冤死?”

一个流言在牧马山庄的赌坊中偷偷传开,一连数天,在骰子台前玩的赌客突然间多了起来。不过南宫放并没有因生意的兴隆而高兴,反而气急败坏地翻着最近几天的账本。账目显示,骰子台如此火爆,并没有给赌坊带来利润,相反,赌坊在这上面不断输钱,最近两天,更有越输越多的趋势。“这是怎么回事?”南宫放气急败坏地将账本扔给负责骰子台的管事,“你他妈不给我个交代,就立刻给我滚蛋!”

“我也祝公子好运。”小倩笑着收起骰盅,开始摇动起来。可惜好运似乎依旧没来,第一把他就输了。云襄遗憾地道:“看来我得转张桌子,换换手气。”小倩理解地笑笑,也没有挽留。云襄转了张桌子继续玩,一张张换过去,没一会儿就换了四五张台子,结果依旧输得精光。不过似乎他还有些舍不得走,就立在人后看别人玩。

明珠自然没意见,二人立刻收拾行装,从窗口翻出客栈,借着夜色悄然而逃。待侍卫现房中无人,二人已走了多时。几个侍卫连忙向蔺江海告罪,他却若无其事地道:“无妨,郡主逃不出咱们的跟踪。”有过上次的教训,他已经在郡主衣衫上下了“千里香“,借着训练有素的猎犬,就算郡主逃出百里,也逃不过猎犬的追踪。

“殿下,要不要属下将她弄来?”他的随从巴哲,连忙凑到他耳边悄然问。却见朗多微微摇头,低声道:“她不是寻常女子,我不想对她有丝毫冒犯。你可尾随跟踪她的马车,暗中查探她的下落,但决不可暴露你的行踪。”

古戈摇头叹道:“要想在赌坊中找出云公子的同伙,恐怕得换一个思路。依老朽所见,咱们得留意所有赢了大钱的赌客,他们中必有云公子的同伙!尤其是那些一赢再赢的陌生赌客。”

在云襄身后一桌押宝的赌桌前,舒亚男与明珠激战正酣。她们打扮成两个素不相识的赌客,明珠扮成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而舒亚男依旧白纱蒙面,只留双目在外。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偶尔也到鸿运赌坊来玩为免抛头露面,她们常常用白纱蒙面,所以舒亚男的蒙面打扮,并没有引起旁人更多的关注。

“有舒姑娘和明珠郡主相助,咱们定能马到成功。”云襄高兴地一击掌,转头对金彪吩咐道:“这事还得请柯姑娘出手帮忙,你立刻去接柯姑娘云杭州,咱们到杭州再会合。”

第二天一早,云襄匆匆赶到莫爷隐居的金陵南城,经通报后见到了双眼具盲的千门提将莫爷。云襄留意到这老狐狸脸上隐约有一丝不悦,忙问道:“莫爷急着找我们回来,不知有何差遣?”

苏鸣玉神情专注地将鸡蛋倒入油锅中,片刻后用盘盛出,尚未端到云襄面前,便抬手倒掉,说道:“糊了,重来。”第二次鸡蛋倒是没糊,不过苏鸣玉尝了一口后,立刻又倒掉,只说:“忘了放盐。”就这样炒了倒,倒了又炒,苏鸣玉才终于端上一盘色色香味俱全的炒鸡蛋,他如释重负似人长嘘了口气,对云襄笑道:“成了,总算勉强可以入口。”

舒亚男目送着国营企业鸣玉将新人领进大堂后,转身对明珠悄然道:“咱们该走了。”明珠本待留下来喝喜酒看热闹,不过一想到舒亚男的感受,便懂事地挽起她道:“没错,咱们是该走了,乱哄哄的也没啥看头。”二人相挽来到大门,此时众宾客已经跟着新人进了大堂观礼,门外就只剩下两个负责迎宾的苏家弟子,此时他们脸上有种与喜庆不相称的冷厉,眼中更有一丝莫名的慌乱。

南宫珏皱起眉头,耐着性子问道:“那究竟是什么剑?”

她那蒙面的“夫人”略一迟疑,方淡然道:“你姐姐以前不过是个走镖的江湖女子,哪有机会见到这等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

伙计连忙下楼抱了两坛酒上来,舒亚男收到后打了他一两银子,然后仔细关上房门。见云襄依旧昏迷不醒,担心他受不起自己方才那一掌,舒亚男连忙端起桌上的茶水泼到他脸上,只见云襄浑身一个激灵,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现在感觉怎样?”舒亚男担心地盯着他那空洞的眼眸,柔声问。只见云襄茫然地望着虚空,好半晌才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阿彪还吊在那里,我要去救他!”说着他一跃而起,向房门冲去。

舒亚男连忙堵在门口,低声喝道:“你疯了!咱们还在牧马山庄,你一出这个房门,就连自己也保不住了!”

“你别管了!阿彪是被我害死,我要去放他下来!”云襄怒喝着,想要拉开舒亚男,却见舒亚男一扬手,重重一巴掌搧在他脸上,打得他一个踉跄怔在当场。

舒亚男盯着失去理智的云襄喝道:“你现在谁也救不了!你想死我不拦你,可你别把我们都陷进去!”云襄浑身一颤,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一滴水渐渐盈满眼眶,他不断张合着嘴,却哭不出半点声音。

舒亚男连忙拍开酒坛递给他:“我陪你喝酒!”

云襄一言不接过酒坛,一扬脖子就是一阵鲸吞海饮,泪水和着酒水涌入口中,苦得人肝肠寸断。直到那一坛酒涓滴不剩,他才抱着酒坛慢慢跪倒在地,神情如痴,默默流泪,却哽咽着哭不出声来。舒亚男担心地俯下身,抚着他的头柔声道:“想哭就哭吧,别憋在心里。”

“是我害了阿彪,是我的狂妄自大,害死了阿彪!”云襄终于像孩子一般,“呜呜呜”地大哭起来,“这次行动之前,阿彪就告诫过我不要太心急。可我为了复仇,完全无视风险,完全低估了南宫放。我哪是什么千门高手?我根本就是个十足的笨蛋!”

舒亚男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酒坛递给他道:“人的智慧终有无法企及的地方,这世上也没有无所不能的圣人,谁都有意外失手的时候,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云襄流着泪连连摇头,指着自己的心口哭道:“你不知道我看到阿彪血肉模糊地吊在那里,心里是什么感受,我害怕,我恐惧得浑身恢复抖。我怕自己的狂妄大胆和骄傲自负,再害了身边的朋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阿彪只是自己利用的棋子,我对他不会有任何软弱的感情,但现在我才知道,阿彪是我的兄弟!连心连肺的兄弟!我永远也克服不了这种软弱的感情,也永远成不了心静如水、无情无义的千雄。成不了千雄,我又怎么能战胜精明过人、实力雄厚的南宫放?”

云襄痛不欲生,除了拼命把自己灌醉,以逃避失败的责任,完全不再有往日的自信和从容。金彪的死固然令他痛不欲生,而意外失手也令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不敢再面对南宫放。

舒亚男慢慢蹲到他面前,默默撩起自己的鬓,指着那朵在脸颊上怒放的水仙,沉声道:“这里现在是朵花,原本却是个疤。你失去兄弟的痛苦,未必能过我失去容貌的绝望,我都挺了过来,你别让我小看了你!”

云襄连连摇头:“你应该小看我,我是个自以为聪明,其实愚蠢,却又狂妄自大的笨蛋,是个害死兄弟的大、笨、蛋!”

舒亚男捧起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眸喝道:“你是大名鼎鼎的千门公子襄!你是智计过人、无所不能的公子襄!你决计不能被一两次失败击垮!”

“我不是!我不是!”云襄襄躲避着舒亚男的目光,想要从她手中挣脱,谁知舒亚男抓得如此之牢,使他完全无法逃脱。

舒亚男眼中噙满泪水,望着他的眼睛道:“你是无所不能的公子襄,从你走进我的生活那一刻起,就永远摆脱不了这个身份。你是我今生最敬佩的男子,我实在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模样。你伤心痛苦,可以心情地放声大哭,但你不能怀疑你自己,更不能失去你战胜一切的信心!”

云襄愣了愣,突然像委屈的孩子找到亲人,不由自主地号啕大哭。

舒亚男连忙将他揽入怀中,将他的哭声捂在自己的胸上。刚开始她只是怕云襄的哭声惊动旁人,但渐渐地,这个像孩子般不断哭泣的男子,却让她胸中涌动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她打量着怀中这个曾让她既忌恨,又佩服的男子,突然觉他并不比一个孩子坚强多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簌簌抖,舒亚男不由自主地将他搂紧,希望以自己的体温,驱散他身上的寒意,分担他心底的痛苦和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云襄终于带着微微的抽泣,在她怀中沉沉睡去。舒亚男轻轻将他抱到床上,才现他满通红,额头滚烫。昨夜受了一夜寒霜,加上今日突然的打击,终于使他病倒了。

舒亚男连忙起身准备去请大夫,云襄却在迷迷糊糊中抓住了她的手,喃喃梦呓道:“别……别走,别丢下我!”“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舒亚男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轻轻为他盖好被子,舒亚男仔细打量着沉睡中的云襄突然现睡梦中的他,就如孩童一般纯真。轻轻为他抹去满头的汗珠,舒亚男默默自问:这就是江湖上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千门公子襄吗?在舒亚男的轻轻安抚下,云襄终于沉沉睡去。舒亚男悄悄抽出手,来到外间叫伙计,让他去抓一副治疗风寒的药,并将膳食送到房中来。

舒亚男亲自喂云襄服下药后心中稍安。折腾半日,她也有些饥饿,就在房中草草用了午餐。期间云襄一直沉睡不醒,也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生病。

舒亚男虽然很想将云襄的处境通知明珠和柯梦兰,不过这里是牧马山庄,她不敢找旁人送信,更不敢丢下云襄独自回扬州。直到黄昏时分,依旧不见云襄醒来,她有些慌了神,不过却又不敢去请大夫,怕因此暴露云襄的底细,只得在心中默默祷告上苍。

直到初更时分,云襄依旧不见醒来,不仅如此,他的身体更是时冷时热,不住颤抖。舒亚男无奈之下,只得脱去外衣,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云襄那冰凉的身子。黑暗中拥着云襄那单薄的身体,舒亚男才第一欠觉他是如此瘦弱,完全不是想象中那般刚强。他的背上更是疤痕累累,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肉,实在难以想象他这瘦弱的身体,曾经经历过多大的磨难。舒亚男每摸到他一道疤痕,心中怜惜之情便增加一分,当她数完云襄身上那累累疤痕,早已是泪水涟涟。她原以为自己遭受过的磨难已是世间罕见,谁知怀中这羸弱的男子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她忍不住流着泪抱紧云襄,恨不能分担他遭受过的所有痛苦!

黑暗中两人相拥而眠,彼此的拥抱让双方都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蒙蒙眬眬不知迷糊了多久,舒亚男突然惊醒,睁眼一看,天色已是大亮,云襄正躲在咫尺之外凝望着自己。他的脸色依旧惨白无光,但眼眸已清朗有神,不再而三迷茫散乱。

舒亚男突然意识到自己仅着亵衣,光溜溜的肌肤能清晰感觉到云襄的体温,她心中涌起女孩子本能的羞涩,不过她并没有逃开,反而抱紧云襄,对着他的眼眸决然道:“从现在开始,我要照顾你一辈子,你愿意也罢不愿也罢,都没得选择!”

舒亚男的蛮横并没有让云襄有丝毫不快,他心中反而涌起无尽的温暖。忍不住抱紧这个特别的女子,他在她耳边喃喃道:“谢谢,谢谢你!”“你要再说一个谢字,我就搧你!”舒亚男说着狠狠在云襄脸颊上咬了一口,她从未有过接吻的经验,甚至也没见过和听说过,只觉得用咬才能宣泄心中那激荡得不能自持的感情。云襄热烈地回应着舒亚男那与众不同的热吻,并引导她用正确的方式来宣泄感情。当他们的感情燃烧到极致,世俗的一切束缚就荡然无存。

火山喷般激烈的感情,慢慢变昨大海一般广博深沉。二人相拥凝望,舒亚男红着脸对云襄轻声道:“你是最强的男人,你已经证明了这点。”

云襄点点头,轻轻托起舒亚男项下那枚雨花石,微微叹道:“这都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