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鸿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迟百城!这人号称花中君,八大堂主中,他是最好色的一个,凭着暗香‘如意春风’不知糟蹋了多少女子的清白。我们三人一见这个大淫魔,都是心头火起,不由分说就冲了上去。唉,都怪那时年轻气盛,其实只要我们躲在暗处,等他走近时再突然出手,便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了……”

“这些画?”云寄桑在画纸间茫然地走着。“我把在这几天里所看到的一切都画了出来,也许对你有些帮助的。”方慧汀清澈的双眸凝望着眼前的白纸,一笔又一笔,沿着记忆的丝线不停勾勒。

出了问菊斋,两个人很快在迷雾中失去了方向,只能沿着修好的青石小路蜿蜒而行。对于去什么地方,云寄桑心中一点概念也没有,只能下意识地前进,他心脏却在剧烈地跳动,不祥的感觉愈强烈,脚步便不由越来越快。方慧汀感觉到他的异常,也变得不安起来。

方慧汀的小脸突然红了,偷偷瞟了卓安婕一眼,讷讷地道:&1dquo;那&he11ip;&he11ip;那我都说了什么胡话呀?卓安婕哑然失笑:&1dquo;这个谁还记得?何况我就算说了,你也不肯信!&1dquo;我信!我信!卓姐姐你告诉我!方慧汀拉着卓安婕的袖子求道。

云寄桑正在怀疑,不料言森却向他道:&1dquo;云少侠,不必勉强,言某猜想,这几位之所以不愿住在一起,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虽然来到起霸山庄已有两日,云寄桑却还是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幽暗的灯光下,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又隐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众人立时大乱,很快已四下散开,变成各自为战。有人奋力舞起火把,没有火把的则挥动兵刃,可这蛊虫飞得实在太快,绝大多数兵刃根本沾不到它们的边儿。黑暗中不时有惨叫声传出,更多的人因为吸入毒香而无声无息地倒下。蛊虫噬咬人体的声音此起彼伏,空气中泛着刺鼻的血腥味。

&1dquo;师姐何以如此肯定?

&1dquo;薛少侠和我们同一天到,苦禅大师、金大钟和乔大侠是前一天到的。

&1dquo;卓姑娘,清晨饮酒,伤心败血,实乃大害啊。顾中南忍不住道。&1dquo;多谢顾先生提点,安婕知道了。卓安婕嫣然一笑,转身去了。

云寄桑听到二人的称呼,便已知道此人是谁,心下暗叹。果然,就听卓安婕和声问道:&1dquo;这位莫非就是名满三湘的潇湘一鹤,乔翼乔大侠?只听那汉子从容道:&1dquo;不敢,正是乔翼。

方慧汀却没有这么多念头,她本来就和铁鸿来素昧平生,只是因为卓安婕邀请才来,转过头问道:&1dquo;卓姐姐,那我们还要去起霸山庄么?众人听了她的话,都是一愣。不错,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前来助铁鸿来一臂之力的。可现在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必要去起霸山庄?

雨下得越地密了,马景明只是看到那骑士弯下腰,从李闰马前不远的地上拾起了一件东西,在手中慢慢翻看着。他舔了舔嘴唇,正想问一句,却见那高大的骑士退后一步,好像拽住了什么东西一样轻轻一拉。&1dquo;噗的一声轻响,马上那人头颅立时向前滚落,四肢随即剥离,躯干也裂成血肉碎块散落,紫红的鲜血沿着高大的马身淅沥地流淌,原本挺立在马鞍上的身体竟然一下子在雨中崩塌碎裂了。

“是,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女子有你的脸,少夫人的眼神,还有一个声音也很熟悉,后来才想起来是容女侠的。为什么同一个梦里会出现你们三个呢?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因为你们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他低声道。

“我认识他时,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这样的故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美好的结局……”卓安婕叹道。

云寄桑停住脚步,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剧变陡生。身前的芦苇丛中寒光一闪,飕飕破空声中,几道细小的银芒接连贯入他的胸膛。

云寄桑的身子摇了几下,终于软倒。“不——!”卓安婕和不远处的方慧汀同时泪流满面,失声大喊。

芦苇丛中簌簌声响起,显然有人正在遁去。卓安婕一咬玉齿,长剑出鞘,便想追去。“不用了,师姐……”身边突然响起云寄桑低低的声音。

卓安婕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云寄桑正缓缓站起,从怀中掏出一块木板。木板上,三颗银色的小钉赫然在目。“唐门的暴雨梨花钉……”云寄桑苦笑了一下“若非事先见识过,怕还真逃不过她这一击呢。”

“云大哥,你没事么?刚才我,呜……”方慧汀已奔了过来,哭着扑到他的怀里。“阿汀别哭,你云大哥不会有事的,乖……”云寄桑忙不迭地劝道。

“你这小子!竟然装死骗我!”卓安婕抹去泪水,笑着用剑鞘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旋即又疑惑地道:“你知道偷袭者是谁?”

“嗯,那是少夫人……”云寄桑怅然地道“我今日早上不见她来送行,便问铁庄主,得到回答说她突然离庄了,当时我便暗暗留意了。她果然还是不能对顾先生忘情,虽然,顾先生念念不忘的是另外一个女子……”说着,云寄桑想起了少夫人、顾中南与陆青湳那道不明的纠葛;任自凝、容小盈与乔翼那彼此间的苦恋;还有胡靖庵和铁鸿来;方慧汀和自己;自己和卓安婕;卓安婕和铁渊;这种种的情怀在胸中激荡徘徊,不由轻声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这一个情字,究竟是福还是祸,是对还是错,真是难说得紧……师姐,我想,也许我并不真的知道该怎样去爱一个人……”说着,他年轻的脸上不禁露出惆怅的神情。

卓安婕微微一笑,将腰间那个黄色的葫芦解下,扔了过来。云寄桑接住,惊讶地望她。卓安婕的下吧微微一扬。

云寄桑打开葫芦的盖子,仰颈痛饮,旋即动容道:“是水!”“不错,是水,现在你明白了么?”她轻声道。

云寄桑默然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相思无如泪,情深当如水,多谢师姐……”“不要谢我,我只是要你明白,多情便是挂碍,而你的人生还远着……”卓安婕温和地道。

云寄桑静静地望着她。他的一生中,从未曾有一刻感觉她离自己是如此之近,也从未有一刻觉得她离自己是那样的遥远。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将来是怎样的,不过我已经明白,我应该去做些什么。我……不会再为过去所羁绊了,你放心吧,师姐……”他终于轻声道。

卓安婕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说完,翻身上马。云寄桑将酒葫芦递了过去。“你留着它吧,我想我已经不需要了……”卓安婕灿烂地一笑,打马而去。

云寄桑回到方慧汀的身边,微笑望着她。“云大哥,你要走了么?”方慧汀低着头问道。

“是啊,阿汀,你还是留在骊府吧,我想,这个江湖并不适合你……”

“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呢?”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云寄桑轻轻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因为你还小啊……”

方慧汀终于抬起头来,秀目中满是盈盈的泪水:“可是,云大哥,我……”

云寄桑轻轻拥她入怀:“阿汀,别哭,我们的生命还很长呢,不是吗?总有一天,你一定会长大的……”方慧汀虽然努力地忍住,泪水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嗯,我一定会长大的,你可要等我啊,云大哥……”云寄桑温柔地为她抹去泪水:“会的,我会等的……”然后翻身上了自己的马,轻轻一带,那马便已奔出几步。

方慧汀含泪望着他的背影,大声唤道:“云大哥,我们还会再见面吧!”

云寄桑在马上冲她挥挥手,继而策马远去,渐渐地在地平线上消失。

方慧汀咬着下唇,也上了自己的马。她低着头在马背上静坐了一阵,突然俯下身子,轻轻摸着马头道:“马儿呀马儿,你说,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那马猛地扬起头来,长嘶了一声,放开四蹄,欢快地向着远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