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清楚这一切后，抑制不住地拨通了她的电话。
2月6日
“可是我妈说，去年就是在这边过的年……”
也真巧，那个口红印不偏不倚，正好朝上，我这才知道早上那事儿还没过去。
“二十六七吧，挺漂亮的。我说小姚比我漂亮，他不承认。”
陌上花开22：17：35
“我知道回家过年。我是说，咱是回咱妈那儿，还是回咱妈那儿啊？”
这样想着，我越觉得出去快活的这两天是一种犯罪，我好像看见珞珞在揉干涩的眼睛。可我犯什么罪了呢？如果我没遇见倪瑜，这两天的快活还是不是一种犯罪呢？天地可鉴，我和倪瑜只是朋友，或者在她看来，我连她的朋友都不配做，我这两天的快活也就与她无关，可若排除了她，我这两天还有什么可快活的呢？这太像一个梦了，人在梦里时不会觉得稀奇，反而认为那是最现实的遭遇，只有当梦醒了，现那一切都是虚幻的，自己仍躺在原来那个地方，才知道现实是多么残酷。可我但愿这个梦不醒，这样我就不会觉得过去和未来的日子有多难过，我会老老实实地吃饭、上班、睡觉，就像什么都没生一样。
“你可真能睡啊，看来酒是失眠者的福星。”万刚说。
“你不是说，你儿子是德国纯种的嘛！”
“是我父母给我定的一门亲事，她爸爸救过我的命，要不然我早死了。那年我六岁，她十岁，我父母觉得无以为报，就提出两家先结个亲家，日后再办事，还让我磕头认了干爸干妈。我当时小，都不记得磕过这么个头，十六的时候才了解到了一点情况，是听别人说的，问我父母，他们不承认，后来只是不允许我和别的女孩谈恋爱。”
“嗬，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你天天都不浇花，今天这是怎么了？”芷微悠着手里的包，一边走着一边说。
他一走，春平也坐不住了，工作室里就剩下我和杜芷微了，她仍然在电脑上敲着她的文案。
空谷幽兰22：52：11
倪瑜放下包，愧疚地走到我面前说：“对不起，我都忘了这件事了，一直加班到了现在，脑子都木了，要不我们——”
“妈，是我们做得不对，不懂这些东西，真不懂。我以后再也不做人流了，不做了。”说着说着，我的眼神不自主地从她脸上移开，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但是，有一件事很让我生气，我现海风居然不诚实。正月初二的时候，他姑姑请一家人吃饭，老岑家的人都到齐了，他姑姑拐弯抹角地问我怀孕了没有，意思是我们结婚已经半年了，应该差不多了，说着还瞟了瞟我的腹部。我惊讶地瞪了海风一眼，意思是“你没告诉你们家的人，我暂时还不想要孩子吗”，他干咳了一声，说“那什么，倪瑜他们公司这几个月特别忙，有一个新项目刚上马，这不我们刚结婚几个月，她就跟着老总考察去了嘛。”他姑姑笑了笑，说“对对对，年轻人嘛，事业很重要。但孩子的事也要抓紧，海风都三十了，趁着年轻，让你妈帮你们把孩子带出来。”我告诉他姑姑，我正准备读博士，他姑姑好像很惊讶，问我“读博士是为了什么”。哈哈，“读博士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好愚蠢，那她吃饭是为了什么？海风在桌布下边捏了我一下，我斜过眼看他，他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假装没看见，勉强压下火气解释道：“现在竞争这么激烈，要想在公司扎下根，能力很重要，但比能力更重要的是学历，人家不会重用一个有能力的白丁，所以我得一鼓作气，在三十岁之前把博士拿下来。”他姑姑板起脸“哦”了一声，说了一句“还要等到三十以后才能生孩子啊。”
他提议去湖边走走，我们便穿过白桦林，朝着昨天拍照的地方走了过去。昨天真不巧，拍写真照的时候居然阴天，树林里光线很暗，不进到林子里又没有效果，那批写真的效果很不好。昨晚下了一夜的雨，雨不大，可是今天出了太阳，风一吹，树叶上还会有残留的雨水落下来，抬头找它的源头，就会看见那似乎悬在空中的树冠。
对了，倪瑜，你答应给我做伴娘了，到时候你一定得来啊。记住，下个月十五号。
“画画、旅行，旅行是为了寻找灵感，灵感是为了记录旅行，和小珏跋山涉水。”
“你就这么玩儿了画，画了玩儿啊？带一个美女，你不嫌晃眼？”
“我和小珏是为了艺术才走到一起的，她前年参加一个模特比赛，我正好也参加，算是采风吧，一个朋友让我给他的时装画一幅广宣的图，就认识她了，当时她二十三。她形体好，仪态也很优雅，在时装模特里算是佼佼者，做过好几个名牌，但她这个年龄在模特圈里已经该退休了，就像运动员必须退役一样，她对于未来很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
“所以你就英雄救美，近水楼台先得月，把人家收编了？”
“呵呵，我可干不出那种‘乘人之危’的事儿来。我和她说，你形体、仪态都很好，以后不走t台了，完全可以转成平面模特嘛，平面模特的要求相对松一些，展空间还大。她觉得我启了她。”
“然后呢？”
“然后她就转了，我给她介绍了一些美术圈儿的项目，当然还有商业的项目，慢慢就稳住了。她工作稳定以后，休息的时候就爱来我的工作室坐坐，聊聊天，慢慢就熟悉了，她有一次给我客串了一把模特。”
“这是转折点吧？哦，不对，连模特都当了，不客串一把裸模，那算不上转折点。她给你当过裸模吧？”我笑着问他。
“呵呵，后来当过，她很懂艺术。”
“然后就是‘行为艺术’，明白了。此处可以省略一万字了。”
“不不不，”我摇着手说，“我和她在一起，可不是为了这个——先绝对不是为了这个。她能给我灵感，这种灵感不是所谓的激情，更不是冲动，它让我有了新的视角，不会感到乏味。总之，我需要她。”
“那你们，或者说你对她，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啊，我们在一起很快乐，很自由，没有任何负担，还要什么？”
“我知道你们很快乐，没负担，但——我是说，这只是个过程吧？就像谈恋爱——”
“思青，这你就错了，我们可不是在谈恋爱，我们是在相爱。恋爱是过程，相爱是结果，我们已经过了那个过程。”
“那万一相爱也是个过程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那就把它看成一个过程吧——从进行式向过去式过渡的过程。”
“然后你就再去恋爱、相爱，享受自由？”
“事物都是从过程到结果的，是过程赋予结果以意义，所以我才说，相爱也可能是一个过程。”
“你父母对你们的事儿是什么态度？”
“我父亲在我大学毕业那年就过世了，突性心脏病，现在就剩我母亲一个人，她信佛，所以她不干涉我的任何事情。我母亲说，我父亲走得那么突然，是他自己的孽报，也是她欠下的孽债，所以她觉得自己醒悟了，要修行，不再参与俗事；我长大了，也自立了，她已经尽到了养育我的责任，只要我不做出格的事情，她就不再管我。”
“看来，你确实获得了真正的自由。”思青苦笑了一下,我觉得他浑身都是腐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