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怒气冲冲的声音,博古尔一下停住了向前的脚步。一双眼终于适应了里面的亮度,博古尔抬眉看着胸口不断起伏,只着一件红色里衣的孟古青突然便不再说话。

福临至今有三子,一幼殇,一为庶出性平庸的,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个玄烨比较难办了。

“恩”将手中的筷子放到吴良辅移在面前的鹌鹑蛋上,跟以往一样的雕花竹筷,跟平时一样的菜色。但突然的福临便觉得吃不下了。

“皇上?”右边手臂被人扶住,看着一脸担心的乌云珠。福临摇头打消了心中所有的思绪,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慢慢的低头走了进去。

“哈!”眼中全是失望和伤心,转头看了看自己的额娘。又将目光移到孟古青和博古尔那到了现在都还握在一起的双手,福临一点点的慢慢的挣扎着起身然后大声吼道:“贱人,枉我和额娘对你这般的好。我那么不喜欢你,都还忍着没有废弃你。可你呢?可你倒好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与别人有染背叛我。顺治十二年的九月,那个时候我们才成亲三年吧?那个时候博古尔才成亲不到三个月吧?”

觉得吴良辅的反应怪怪的,刚才退到一边的韩庆不觉看向了他。此刻的吴良辅早就吓得不轻,见自己的一句话竟然引来了一个大瘟神的注意,立马一惊。想到他刚才在皇上和博古尔的面前,故意推太后的大胆行径,吴良辅眼珠子一转立马抬头冲着韩庆献媚一笑。

在她身后的奴才脸上顶着她赏的掌印,依旧是那副不知死活的畏缩摸样。但这次就在她的五指再次向下时,韩庆却猛然伸手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

“主子!是--是城破了!”韩庆难得激动起来,连声音都难掩激动。

此番跟着他进了盛京的四万人马,五千留在南门,五千被罗多理带去直奔北门做内应。如此算来他带进皇宫的也有三万人,三万人一万留给纳亲,雅尔布让他们守住皇宫外的盛京城内官兵,那么如今在自己身边的便是两万人。

“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对着镜子看着苏麻为自己戴上顶东珠承金凤镶嵌各色珍珠的朝冠,轻轻拉了拉后面的明黄色绦带,布木布泰悠悠问道。

红宝石腰带,黑色马靴,镶嵌宝石的精致马鞭这些都是那个人喜欢的。突然无端端的恍惚起来,想到来人的特殊身份,博古尔不觉再次叮嘱道:“小心行事,若是能瞒过他便一切都好。若是出现意外,不要伤着他只需擒住即可!”

“怎么不可能!”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怕情况有变,孟古青立马大声打断了他的话:“我是不想见我的族人今后受苦,不想以后看着你和阿布被人轻视。不想看着我们科尔沁变的无足轻重,所以才偷偷跑回来的。”

“青儿,你怎么,怎么回来都不跟阿布说一声,阿布一定会派人去接你的!”一步一步向着许久未见的女儿走去,看了看她身边的几名侍卫,吴克善好似什么都没有生过的大笑着。

“这是先帝当年给我,如今我把它送给你。”

靠在福临的明黄色龙袍上,连日来的担心和惴惴不安终于一下子消失。乌云珠小声道:“皇上,不要这么说了。您这样太后和新皇后都会为难的。乌云珠真的不求什么,如今这般就已经极好。只要皇上心中有乌云珠,其他无论是名分还有世人的嗤笑轻看乌云珠都可以不在乎的。“

以前总是自欺欺人,总是习惯一碰到事情便下意识的不去想,不去问。总是习惯将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底,不去深究。但是这一刻她却不想在糊涂下去了,她想承认她担心博古尔,她也想承认其实此刻的她心中满是挫败和惊慌。

布木布泰依旧转动着她手中的那串檀色佛珠,仿佛如今什么事情都没有它重要似的。

他们中一个从小就被万千宠爱寄予厚望,年纪轻轻就被刻意安排在要职。十几年来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磨练着就等此番凯旋而归众望所归成为下一个辅佐大清皇帝的议政亲王。

身上热热的,被子压在自己身上重重的,孟古青突然有了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转头看博古尔半跪在床边俯身看着自己小心翼翼的,认认真真的。突然的孟古青心中一酸,慢慢的将眼帘垂了下去。

娜木钟抬手看着面前的博古尔,似乎完全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一般:“你怎么能---”

冲韩庆轻轻的摇了一下头示意他禁口后,博古尔便面无表情的继续上前。

对众人来说新皇后背后的势力固然很是重要,但是同样此刻乘着皇帝大婚彻底的搞清楚谁是敌谁是友,谁能信任谁需要除掉也是至关重要和迫在眉睫。

“我---我不懂?”深锁眉头,此时乌云珠的摸样看着甚是无辜。

“我,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姐姐面前的那根软鞭。”

“恩”似乎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胡乱的将玉佩系在他腰间,孟古青连忙起身。

只是掀开了一角,韩庆便迅的将帘子放了下来。

她以前几次进出皇宫都是从大清门走,但她刚才忘了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宫女。而刚才门口的侍卫却什么都没有说就放她走了出去,明显就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两人之间再次沉默了下来,看着面前一直都处境尴尬的堂兄。

罗科铎是爱新觉罗·罗洛浑的儿子,是岳托的长孙。而岳拖虽是代善的长子,却从小养在阿姆孟古哲哲大妃的身边。

低着头,急急走进来的吴良辅已是满头大汗。任由脸颊上的冷汗往下落着,吴良辅连忙跪地对着布木布泰颤声道:“启禀太后皇上,老奴刚刚的来消息说巽亲王已经拿着圣旨带兵出了盛京了。”

“京师?京师就那么大点怎么可能装得下这么多人。而且按照如今的局势,博古尔和济度能让这些人进去吗?”罗科铎在后面喃喃起来。

将刚才被福临拉开的殿门再次用力关上,苏麻慢慢凑上前小声道:“主子?”

"额娘?”

屋里安安静静的,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到底到了何时。就在博古尔终于迷迷糊糊时,被他抱着的孟古青却在此生轻声微不可闻道:“好!”

见博古尔还是若往昔一般有礼跪下后,娜木钟立马笑逐颜开的上前亲自将博古尔扶起。

没有再过多的说什么,没有借机让他身后的几人明白此时投靠福临会面临怎样的下场。也没有趁机立威或者趁机表现自己的仁德。博古尔只是等这一行伤痕累累的正黄旗士兵全部进了城,被安顿好。才让下令让八旗所有在京的牛录额真,甲喇额真,固山额真全部做好迎战的准备,并且让他们立即从各八旗选出一些精锐来。

几十门的红衣大炮一直对着大家,大家不是不知只是装作不知而已。如今听到马车里的皇子就这样喊了出来。站在马车外队伍中终于有一人轻声咒骂道:“该死的扎门合,这都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开城门。”

博古尔将右手食指不自觉的打在面前案桌上轻声问道:“小路子我好像在出征前对着你千叮万嘱,让你一定不能让乌云珠醒来。一定按时如实的向我报告,贝勒府生的一切大小事情绝不隐瞒。”

而就在此刻博古尔却将她的右手轻轻抬起,然后慢慢的俯下了身子。

是夜济度将自己的亲信全部都召集了进来,而在一个时辰后福建固山额真金砺。为了战功私自对郑军开战,导致郑军恼羞成怒直接北上的消息一下子不胫而走。

若是大哥不英年早逝,他便不会成为亲王府的世子承受起镶蓝旗的兴衰来。三万的亲卫,十二万的镶蓝旗老老少少,他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危和富贵。而同样若不是大哥早逝,他的弟弟便不用被阿玛教育要听他的话,要懂事辅佐他。可如今他要辅佐的君王突然说不要他了,而辅佐自己的亲弟弟却因为这个人没了,他能甘心能认命吗?

“哥哥,不要说了你----你会好起来来的。”博古尔自欺欺人的看着勒度。

转头见博古尔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勒度终于下定决心高声道:“我决定---”

“博古尔的福晋?”喃喃重复着,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福临突然勃然变色高声道:“博古尔的福临?”

七月的七夕,在众大臣的建议下。福临决定带着家人再次为在外征战的八旗将士放灯祈福。

但尽管这样她还是不动声色道:“今天是上元节,是个吉日。等会就是放灯的日子。往年都是我这老婆子拽着皇上带着大家,但现如今我也老了。不如等会就由你和皇上来带着大家,为我们的在外的将士祈福怎么样?”

佟妃如今生了小阿哥半年了,母凭子贵,便再也没有上次的战战兢兢了。

脸上还有点疼,但是看到自己额娘坚定的摸样。最终福临轻轻的点点头,决定暂时的忍一下。

“家事?”刚才被济度挤兑了一下的常阿岱闻言立马大笑道:“什么时候你岳乐竟然这么会体恤皇上太后了。博古尔的事情,皇后的事情,还有那个佟妃的事情,这天家的永远都没有所谓的家事,为什么不给博古尔一个亲王一个议政大臣的身份,这事情我懂,你们同样也明白。\"

“额娘,你---”

转过头看了一眼底下的索尼,布木布泰笑问道:“索大人你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你觉得这事是偶然是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