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虽说有原主一些记忆,可看见外头那上百尺高的悬崖,心里头也麻,这腿脚似是受了影响,每走一步都颤得厉害,紧张地手心里汗直冒。

花里长也不愿再呆下去,只说明日来取草贴,便匆匆离开王家。

蒋夫子摇了摇头,道:“离家出走?想得倒是简单。这外头的世界可没她想的这么美好。”

小乙哥儿话头刚落地,蒋夫子已经安顿好那牛抬脚进屋里来,自是听见小乙哥儿的说辞。蒋夫子道:“小乙哥儿……”

蒋夫子道:“也有好些天了吧,刚开始学生每日减少几个,慢慢地便都不来了。今天已经是第五天,我每日里准时来,便是想着若是有个孩子来,找不到我该是如何。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想必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了吧。”

蒋夫子也知道村里今年的情况,便主动对这些孩子们说今年剩下的廪米都不用再交了,小孩子们家去告知父母,个个都是对蒋夫子感恩戴德,直说夫子高义。

崔氏忙去屋里头寻了担子里的肉,又拿了称出来,当问她要多少的肉,柳氏道:“烦劳大娘来个三四斤吧。”

蒋夫子看着小乙哥嘟囔,不由笑道:“我道是何事儿,你若是看不过去,你也可说她两句。她年纪与你相近,总归你们也有话说。不就是贪凉罢了,横竖是在家里,也莫那么多的讲究来。”

柳氏见推脱不了,只道了谢。

宴氏在旁边脸皮子直抽,恨不得那个针头把这死丫头嘴皮子给缝上,让她在外头乱说话!宴氏呵斥了王桃花几句,让她过来,王桃花不干,还扭头与宴氏哭诉起来,把宴氏气得面色铁青,直生闷气。

这一日,对百花村的村民来讲,看见了一个家庭因赌博就此败落分裂,好些人家去自此都好生管教起自家的男娃儿来。

宴氏虽然生气,可看那些人不像是寻常人氏,哪里肯叫他们进来。庄头见这妇人好不知趣,也来了脾气,招呼底下的人几下子就把王家外头的篱笆墙给拆了个干净。

当下便哭了起来,宴氏见她在这儿哭,气得很,又不好多说难听话,便道:“小儿刚睡下,他大伯娘,且前头坐坐吧。”

王正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面目表情一直纠结着。王桃花做好饭进了屋子里,往二哥床前探了探,又是给提了提被子。

另外几个也是多有耳闻,忙让他多说说。那人探手道:“我也不过是从后门儿挑了新鲜瓜菜去厨房,哪里曾真正见过院里的娘子们。”

周围的人听见声响,都出来瞧热闹,见那年轻人手里还提了把刀,不少人都吓住了,只当莫家人惹了什么地痞强盗。

王长贵忙请三人进屋里坐,又把自家几个小的训斥出屋子,这才道:“不知几位今日来所谓何事儿?”

王桃花最爱看些绣活儿类的物事儿,每每总要停下来细细看,嘴里还一边说着这是用的什么绣法,那又是怎么怎么样,如此种种,售卖的小贩以为碰见了识货的主儿,都竞相推荐,王桃花羞涩一笑,便拉着嫂子往下家去。

王长贵说着就要起身去打宴氏,宴氏忙往后退了几步,哭叫道:“这……这如何能怪我。这闺女是姚媒婆说的,她又没与我说这些。我想着这莫家竟然有钱,想来闺女除了娇养了些,也定是比咱们这些女娃儿强,哪里又曾想过那般多。虽说年纪比老二大一点,我也只当是莫家早年挑花了眼,如今女儿大了,不好打亲家,我又想,这大几岁也没什么,老二还是个孩子心性,女方大些还更会照顾老二,这说不准到明年我也能抱上孙子来……”

女人揉了揉酸疼的身子,道:“天就快亮了,我还是先走了。这会儿我偷偷回去,也不会被现。”

王桃花道:“蒋夫子只是皮肤白净些,又是读书人,看起来肯定比村里的人年轻。听说蒋夫子都过三十岁了,比我娘小不了几岁。论理儿,叫他一声叔也不为过。”

王正翻了个白眼儿,道:“我明日去不就成了。我看谁敢动我王家,看我不给他个厉害瞧!”

其他人也想去,可有莽三在,他们也不好去抢这彩头,只是嘿嘿笑。莽三看了看王正,道:“你与我一道去吧。”

王仙姑看了看柳氏,又闭上了眼睛,掐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阵道:“小侄,这可不得了。你这媳妇儿怕是进了邪乎,不妥不妥。”

边上的小二显然是比王桃花懂得多,见柳氏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不由道:“你们都不知道,咱们双乔镇上这绣坊可是咱县里唯一的一处。我倒是知道一二,听说早些年,这绣坊的主人娶了一房姬妾,那女人可就是咱双乔镇的人。主家的为了讨她欢心,便在那姬妾的娘家设了个绣坊。”

柯氏少不得当面羞辱了她一通,宴氏气不过,妯娌二人还拉扯了几把,后被人拉开才作罢。宴氏放话让柯氏只管瞧好了,看看她这小儿媳妇是不是比她那媳妇儿强!柯氏的媳妇儿如今怀了胎,嫌村子里呆着闷,被她爹娘接去镇上安胎去了,是以并不知晓家里的事儿。

至于这莫家的闺女,如何这般年岁还未许人家。姚媒婆一双眼睛早就锻炼得极其锐利,当时一瞧那莫家闺女的身姿,眉眼儿含春的模样,便知道这是个被破了身的,搞不好私底下还与谁有个一二,也莫怪这莫老头子也不论男方的家世,便是多出陪嫁也要将这闺女给嫁出去。

这日也和该柳氏倒霉,刚走出百花村村口没有多远,便被一男人斜里蹿出来拦住了去路。

小姑娘心事儿到底如此,柳氏便安慰道:“没事儿,我明白的。女孩儿家总归是要嫁人,咱们桃花儿这样能干,定能说门好亲事儿。即便是去不了镇里,这十里八村的年轻后生,也能挑拣一番,定有那么个实诚人家。”

宴氏敲了王桃花的脑门一下,道:“小孩儿家家的,你知道什么叫好看不好看。”

王长贵不想过多参合在她们女人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只道:“今儿我们五兄弟各自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如今这老天爷不下雨,若是运气好,今年咱们家还能收回点儿粮食来。否则,到时候便要大饥荒了。好在荃儿在镇里的米铺做掌柜,大哥的意思是趁着如今粮价还算稳定,赶紧屯上几百斤来,免得到时候有钱也买不到米来。”

宴氏满意的点点头,“还是我闺女有能耐,竟能琢磨出这般漂亮的花儿来。等过两日娘去镇里买了丝线绢布,你再多做几个绣活,娘拿去镇上卖,定让那些人瞧瞧,我家桃花可是才女!”

王显被妹子说了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傻傻地站着。

王正这些年本就与当地的闲汉耍闹惯了,听过不少荤段子,便是不曾做过那事儿,也不能止住脑子里的念想。王正原本端坐着,不多久便换了姿势,死死夹住双腿,脸憋得通红,过了一阵,只见他飞也似地跑回自己的屋子。待他再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王正收拾好自己的战利品便带着年余往家去。走在路上,年余对王正今天大败莽三的事情是大肆吹捧了一番,又问道为何不多玩儿一会儿,再多赢些东西回去。

柳氏翻出橱柜里的咸菜,切成小丁,盛在粗瓷碗中,撒上一点点辣椒面,道:“你莫担心我,嫂子心里有数。”

柳氏哭得稀里哗啦,旁的人瞧着,对宴氏更是一番指指点点,骂她没人性,是畜生。柳氏知道不能把宴氏惹毛了,她忙爬起来,怯生生地道:“对不起,娘,都怪我没站稳一下子摔倒了!”

当时村里的媒婆都不愿意给她家说亲,这一来嘛王家这位母老虎早就声名在外,这二来嘛宴氏只肯拿出二两银子来做聘礼,这相邻的几个村子哪里还有人愿意把女儿嫁进来。

“是,娘,我回来了。”

张氏伸手指了指外头,道:“你爹……”

“爹在,爹在。”

“扶我……去……”

在屋子的外头柳家两兄弟听说弟妹醒了,也赶紧冲进房门来。柳大道:“三弟妹,三弟在外头,你先吃点东西。”

张氏摇头,直指着外头,“扶我……”

几人奈何不得她,将她半搂半抱着出去,扶她坐在凳子上。

张氏一手扶着门板,一手颤巍巍地去摸自家男人的脸,也不说话,只是很安静地看着他。

柳大咳嗽了一声,看了看张氏,道:“三弟妹,大妞儿她家那个也来了,你要不要见见?”

张氏点了点头,看着自己大闺女,道:“女婿……也……来啦?”

柳氏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