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乐坊大街上仍旧熙熙攘攘,但时值正午的会贤雅叙却是安安静静,惟独偏院的一间雅致厢房中传出绵绵琵琶声。

不一会儿纤竹端来了一个大海碗,走近榻边,看了眼安静的云小七,接着喝了一大口海碗里的水,含在了嘴里胀得两腮鼓鼓的,弯下腰对着云小七的脸正要作势喷水,没想到就在这时候,云小七突然睁开双眼对着自己大喊了一声:“喂!!”

云小七双臂使力撑起身,耍起行云步左闪右躲。月光虽是皎洁但夜色已深,且两人身形急速,双方均无法看清楚对方的五官面目。云小七侧腰转身时见缝插针般瞧见那女子在朦胧月光中现出她下巴的优美弧线,以及飞扬着如瀑布般的三千青丝,虽然体型纤细但身法稳健,为我见犹怜的娇娥模样增添了几分活力劲道,更可贵的是那青丝女子的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股浑然天成的气度姿态,一般门户人家是教养出不来这类女儿家来的。

“不如曾哥~~您先回去歇息吧!我去见识一下,凑个热闹,很快也便回去的了。”云小七跳下车,给那曾侍卫手里塞了锭银子,“放心,来时的路我都记着了,不会迷路的,再说我的行李包裹还在客栈里呢,今夜是不回建安坊的。”

“姑娘挑了那么多面具,不如就舍了这个虎头面具给在下吧!”就猜到你这小姑娘这种性格,定是被家里人惯坏了。

过了一个半时辰那三人的踪音才趋于销声,接着又继续静心耐性待了一刻时光,等到真的无人在屋顶上徘徊了那才定下心来,收回了流水清气睁开双眼,但这刚一松神却忽觉一阵困倦,便对着那青莲容颜小声说:“我很累,借慕容姑娘的软卧一歇,同为女子,还请多多照拂包容,多谢。”

听得云小七出去后刚带上房门,慕容便立刻睁开了双眼,动了动全身后用那没负伤的右手轻抚了各处包扎后的伤口。伤势要比自己估算的重一些但都非致命所在,经过用药外敷内服,痊愈的速度要比预想中快得许多,没想到那人年纪不大,医术倒是不错。将真气行运了两个周天一路畅通无阻,心中更是安定不少,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近乎一丝不挂,又感到自己的肌肤已是光顺柔滑而非粘血结块便明白了缘由,虽知那人也是女子但慕容仍是一脸绯然甚至有些恼羞成怒……以往稍能近我一些的人都被我杀了!这次虽然她于我有救命之恩,但绝不手软!

第二天云小七牵着马儿黑着眼圈与那对孤老道别,找村长道谢问路时听闻周边几个村妇欢喜地说着张嫂昨儿夜里生了个大大的酒壶,白胖结实哇哇大哭母子平安的云云,她扬唇微微一笑,跨马西行往最近的葫芦镇驰去。

堂姐等老五聒噪完,拿出了两个小荷包,打开了将层层细薄纸包逐一翻出,上面均用蝇头小楷写了‘解毒’、‘止血’、‘驱寒’、‘降热’等字样。“我加大了药量,用的时候捻一小撮就够了,再运着流水清气便大可无碍。我那儿的一些医书你借去看了许多,但从不爱翻阅用毒的书籍……其实看了不是非要真的去毒害他人,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便可。这册子上是江湖中武林闻名的毒物概略,山外人心难测,还是未雨绸缪些的好,否则可别到时连回山的路都不认识了。”

“起来穿衣,跟我走。”敖洺像是在一大清早叫老七别赖床般,弄得敖晟翎一头雾水一脸莫名……现在都快半夜了大姑姑!折腾啥呀??没办法,只能边穿衣服边安慰自己幸亏没在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大姑姑从暖和的被窝里拎出来……那样子的话更郁闷!

敖晟翎笑着弯弯的眼睛回答:“谢谢姐姐救我一命,老七记住了!”

这几日,是敖晟翎过得最辛酸的,之前跑步自己虽不喜欢但也是为了减肥又为练得行云步做准备。对于那可助得自己上下飞跃的轻功,敖晟翎可是欢喜得很,但习剑时就痛苦了!那把普通的铁锈黑剑沉得不得了,她手劲没那么大,虽施了内力挥剑,但没多久便磨出了血泡,几日下来慢慢起了茧子。在一个练完剑术稍作歇息的下午,敖晟翎与大姑姑商量着能否不要习剑了反正在这悠然山里没人害,安全得很,不料刚说完就被敖洺摔了个狗吃~屎

敖洺点了点头,然后在一瞬间移至敖晟翎身后伸出右手将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敖晟翎给提了起来,“怎么在那地方吃得这么胖?赘肉会妨碍使唤拳脚!”

“我叫我叫敖晟翎。”语音虽轻,但神色已定。

敖泠见唐煜那样,也不以为意,笑了笑转身往房门走去。

“老朽在那阳朔镇上探了三夜,巡过一家客栈窗户时才感知一丝流水清气,微弱如襁褓孩童,若不是还闻得她口中正轻念着流清诀,说不定就此路过了况且她扔东西那模样,还真与那小时候有些相似!至于相貌”老头提起刚才唐煜对着他脸扔佛珠,就脸色忿忿然。

影院里是需要安静的,电影散场后唐煜陪着女友送她上了回家的公车,女友坐在位子上隔着窗口对唐煜挥手,紧紧抿着嘴唇泪如雨下,唐煜眯着弯弯的小眼睛举起右手对着女友抓了抓爪子,有点像唐煜身后店铺门口的那只招财猫,但是,招财猫是不会流眼泪的。

府中大丫鬟润福推门进来,将一碗银耳羹端放在云小七的右手侧,见云小七一脸疲倦,便试探着劝道:“公子爷近几日都未曾好好歇息,不如进了这碗银耳羹之后睡个晌午觉吧?”

“谢谢润福。”云小七一勺一勺吃着汤羹,闻抬头对着大丫鬟一笑,说:“这几日多亏润福悉心照料,吾感激不尽。”

“公子爷乃人中龙凤,能侍奉公子爷是奴婢的福分。公子爷向奴婢道谢,实在是折煞奴婢了!”润福见云小七对着自己笑,不禁脸红了一片,稍一屈膝即退了出来,在廊下候着听差。

堂内除了轻微的翻阅薄纸声,润福便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在这春日渐暖、微风轻拂之中,她不由想着——云王府敕造至今十余载,往年出入的都是些护院奴仆,如今这还是第一回进来这样的人物。

那一日府中侍卫剧增,一些个新面孔据说是自御内调拨过来服侍的,润福自己个儿作为王府杂役的家生女儿,当做熟手调了上来侍奉这位只闻其名的主儿……那天是跟着一位大贵人来的,远远就被侍卫们层层护着。生在帝都,公侯卿将带着的近侍随从放大街上时常能遇到,但与那日的阵仗相比还是有大分别的。原本当是世家养出来的子弟,脾性会比常人骄纵挑剔,所以小心紧张地服侍着,没曾想倒是个平易近人的,有礼得很。只是有时挑食儿了些,这个播去不吃那个挑走不尝的,但除去这项不说,别的也算是好伺候的了。

云王府因这位公子爷入邸而增添了不少人气儿,昨日又接了八个大箱子进来,听管账的李师傅说,似是从内库送来的。这些个风吹草动无一不明里暗地彰显着云王府的主子终于有了着落,且深得朝廷宠信。所以哪怕不是云王爷,那也是个世子爷!就怕是个只会死读书的……这几日在府中围着那一箩筐子里的雪花纸没天没夜地看着,也不知歇会儿……但那样子的也省事儿了些,不像荣国公的孙子还有忠顺侯的儿子那般,在内鸡飞狗跳在外仗势凌人,叫那几个近身侍奉的每每挨罚苦不堪!

“润福。”

正自己个儿琢磨对比着,忽闻来自堂内的一声轻喊,润福忙应了一声,整了整鬓裙衫,推门入内礼了个万福:“公子爷有何吩咐?”

“适才润福说的不错,是该歇一会儿了才对,否则要成书呆子了,哈哈!但吾打算先洗洗干净了再上榻,麻烦润福为吾准备准备。”云小七虽乏,但精神尚可,还有闲余说笑。

润福听云小七说‘书呆子’时差些笑了,听完话后即刻回了句“奴婢这就去准备”就退了出来,在廊下领了两个小丫头,一路嬉笑着去办差事了。

云小七仰躺在椅背上,两眼定定地瞧着自己刚写在一张便签上的几行字:

炎阳山庄

流水阁

溱州麻二

“公子爷,请沐浴更衣。”

“好。”云小七站起身后,想了想,又提笔在便签下方添了三个字——轮回堂

同乐坊会贤雅叙

蝶衣将手中的瓷瓶递给眼前品茗之人:“你来看看这个。”

如玉葱般的纤指接过瓷瓶,将瓶身上下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小心拨开瓶塞,将瓶中物轻轻倒了些在一盏空杯中………“玄珠粉。”

“呵呵!不错。那~~~你猜猜我是如何得来这瓶子玄珠粉的?”故弄玄虚。

“听说,前几日楼里接了笔简单的生意,但酬劳却是不简单。”闲淡定。

“这倒是真的,但~~这可不是那笔酬劳,只是给咱会贤雅叙送的礼,只是让纤竹受了些委屈。”

“有你在这里撑着门楣,纤竹还会受了委屈?”

“那也得看是何人上门来呀!比如说……上次送你回来的那个‘陆仁贾’呢?”

“她?”

“呵呵!没错,是他……慕容掌舵应该不会把他给忘了吧?”

慕容将瓷瓶放在案几上,轻轻嘬了口茶,问道:“纳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纤竹怎会受了她的委屈?”

蝶衣听闻慕容唤自己纳兰,便收了平时漫不经心的调调,正了些神色禀道:“他来咱们会贤雅叙那晚,正是你一早回总堂的那天。长袖节幕之后进来的,我问了护门的大眼睛阿四,说是当时那人吱唔遮掩不肯自报家门,阿四以为是往常那种不寻常的客人,所以替他说了个名号……齐少爷。”

“齐少爷?”

“没错,他自称家中序齿排七~~~”

家中排行第七~嘻嘻!保重!

慕容的耳畔似乎响起了那人笑着告辞时,讲的最后一句话看来真的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