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庄铭心想这小丫头如今还真像个内当家的了,处处计较着银钱,笑道:“那好,我去,我找那个管事的拿去。”

凑到芸娘耳边笑道:“如今不怕没钱花了?跟着大哥,这一世尽有你享的福。”

叶于清接过绣鞋,先是笑赞了句:“好小巧的绣鞋!”却是赞她脚小的意思。那清倌更是晕红双颊,低下头去。叶于清呵呵大笑,又向座上众人道:“凤洲诗曰,‘手持此物行客酒,欲客齿颊生莲花’,颇见情趣,今日大家何不效仿一番,便以绣鞋行酒,亦得其乐也。”

随着剧情展,扮柳梦梅的小生及扮花神的大面也一并上了场。柳梦梅与杜丽娘眉眼情挑,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又上了一个*。但见俩人一唱一动无不默契,目光相接,更是含情脉脉,皆为女儿身,却生生给人缠绵眷恋的感觉,庄铭心中一动,不由想到了红楼梦中的藕官与蕊官、游园惊梦电影中的荣兰和小翠……那些唱戏的都是如此么,都将戏当成真的么?不疯魔不成戏么?

庄铭点点头,随他上了二楼,那人躬身拉开楼梯右手边间雅阁的拉门,待庄铭进入后,又轻轻拉上,轻手轻脚地下去了。庄铭看时,但见偌大的雅阁不过摆着十数张几案,一人身前一张,前面空出好大一块地儿来。再看那些人,除了黄叶孙三人,还有一些半熟不熟的面孔,却是头回黄有训宴请他时请过的府衙各头面人物,均是同知通判推官等有品级的官员,其余不入流的官员此番并不在其间。还有几位庄铭见也没见过,想必是宁波城中举足轻重的豪门士族人物。

庄铭闻言,赞道:“还是芸娘能干。”又伸手到怀中,取出三个纸包,分别是肉兜儿、蒸角儿和桃花烧卖,说道:“老吃肉兜儿究竟也腻,今日又买了这两样新鲜玩意,你们都尝尝,也不用去餐厅吃饭了……来,来,都坐着吃,洗了一阵子衣物,肚子都饿了?”

庄铭闻言,向孙师爷投去感激的一暼,心想他当时求孙师爷推荐西席,孙师爷必是看出他手头拮据了,此刻趁势便为他谋些银子,倒是个有心之人。

他进来时惶惑不安,出去时却是春风满面,只想着今日这案子一结,当夜便去秦楼楚馆找俩个花姐,去去这晦气。

庄铭此时已不知怎么爱她了,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笑道:“正是正是,芸娘,你又帮了大哥一个大忙啊,现在人家拿两座金山,不,拿天下所有的金子,大哥也不给换啦。”

却听芸娘忽道:“对啦,我适才怎么偏生想不起来,要是咱们想个法子,明儿帮那叶大人寻回家书,明儿晚上不就能摆接风宴席了么?只隔一日,林掌柜他该不会见怪?”

庄铭听了开头一句,已是心下冰凉,照这么说,花月楼设宴的事却不知还得挨到几日之后,若再过三二日,仍寻不回家书,这姓叶的黯然返京,黄有训还有心思请自己么?如此隔了几日时间,自己又怎好无端开口,提及此事?只怕时间一长,黄有训也就忘了罢。

未及说完,庄铭已几乎高兴地要蹦起来了,果然在自己乐观估计中,黄有训这厮还算识相,并未说话不算数……好,好,老子今夜就好生陪陪这京官,他这一去,府衙大小头面人物全得去,老子在林掌柜跟前的面子就更大了。

赵芸娘笑吟吟地道:“我听到啦。只是我有些不明白,那屋里头亮堂堂的不能说,干嘛非得跑到外头说?”说得俩人脸上一红,庄铭待要解释,赵芸娘却早返身进去了。

靖哥哥?晕,又来了!真后悔当初跟她讲射雕啊。庄铭呻yin一声,仿佛又回到儿时,父母老是拿与隔壁家的三道杆少年相比。他现在也瞧出来了,小丫头说他笨时,就说他是靖哥哥,说他不专一时,就说他不像靖哥哥,可她自己无论怎样折腾,都还是蓉儿……好男莫跟女斗,有理。

闻言,芸娘目光在小艳碧珠俩人身上溜了几趟,略想了想,忽道:“大哥,她们俩人我全要了,你肯不肯?”庄铭吃了一惊,这小丫头又在玩什么把戏,莫非瞅不得巧娘有丫鬟不成,照说她也不是这种人啊。一时想不明白,她话又当众说出口了,自己也不好驳她面子,挠了挠短,结结巴巴地道:“这个……巧娘她……”

另一方面,还得注意音量的大小,太小声了怕里头听不到,太大声了又怕让外人听到了,几句话下来,丹田处酸痛不止,比蹲马步还累人。

林掌柜要的就是他这句“不成问题”的话,呵呵笑着,连连赞叹庄铭果然能量不小。庄铭暗擦了一把冷汗,情何以堪啊,什么能量,此事差点就悬啦,命好而已。

黄有训自是点头叹道:“正是。”又摇头:“这孽障恐怕日后便进京会试,也得带上这俩丫鬟才能安心考试罢。实在是拿他没法子啊。”说着,又与庄铭相视而笑。

“从下个月开始,你们的月例与太太屋里的大丫鬟一样,都拿一两银子,回头我告诉管帐的……再有,往后你们只管陪少爷好生念书,少爷屋里旁的事你们全不必理会,让别个丫鬟做去……还是那句话,好生陪少爷念书,将来自有你们的造化……”

拿起雪晴摆在书案上的整盒梅桂菊花饼,庄铭道:“马上开始排戏,我就不在这里了,你们自己排。”走出书屋,到天井里边转悠边吃饼去了……妈的,有瓶可乐就好。

找到黄有训,将缘由说了,黄有训回思了一回,恍然大悟,倒真是这么回事,连声道:“庄先生,这可误会了,先前所言,还望勿罪。”庄铭笑道:“哪里,大人望子成龙心切,在下自然理解。”又道:“在下有一事不解,还请大人释疑。”

不过,此事的确马上就要解决,一来可以让小正太承这个情,越增加自己在小正太心中的位置;二来时间不等人,若采芹雪晴真再使几日小性子,今日排戏背诵的事还是悬,必须马上让她们与小正太关系融洽起来。想着,庄铭微微而笑道:“这事自然包在我身上,一会儿就让她们与你主动和好,怎样?”。⑧ooxIaoshuo

庄铭听出出冷哼的是站得远远的采芹,本来雪晴站得远了,她站得还更远些,适才大家向黄有训和他行礼后,她就退到那边去了,差不多快挨着东面的墙壁了,一双眼看也不看这边,倒像跟众人有仇似的。再看雪睛,也没什么分别,一张清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看上去倒有几分冷艳,眼睛也不看这边。

庄铭亦觉感动,爱抚良久,巧娘方收了泪。俩人经了此事,更觉对方可亲,又说了许多私话儿,直到三更过后,方才依偎睡去。

庄铭注意到此番巧娘行礼后,芸娘安之若泰地接受了她的行礼,并没像之前一样还礼,心里不由有些感叹,但也知这是不可免的。他是想让俩女相亲相爱,彼此平等,可想法永远只是想法,事实上根本就办不到,现在俩女还好些,若是以后三妻四妾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个家也是要有家规的,否则难免乱套。你争风我吃醋,闹得家中乌烟瘴气鸡犬不宁……有芸娘这样要心眼有心眼,要手段有手段的伶俐人儿镇着内宅,自己可以大大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