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桑婵仙子呢?”少女的声音带着颤抖,轻飘飘的。

将视线从窗外拉回,庞弯一边顾着药炉,一边不甘心的小声嘟囔。

庞弯不敢再触碰南夷的这段伤心事,所有猜测只好化为疑惑吞回自己腹中。

当然,那都是庞弯下山后发生的事,是半年前了。

“你输多少也没用!”庞弯气结,“现在只能给他留一口吊命的气,输再多的内力都会被毒药化掉,你这是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这个世界显而易见没有工会,于是她决定自己为自己争取权益,秀发一甩,下巴一翘,大腿一抬雄赳赳便朝外走去。

将火焰神针收起埋好,悄无声息潜水过岸,她蹑手蹑脚攀到窗边屏息潜伏。

就像金步摇说的那样,贺青芦确实非常好看,那是种让人一见倾心,再见难忘的好看。正如古人所言,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轩轩如朝霞举,亮而明丽。

庞弯叹口气,从秋千上蹦了下来。

“果然还是真脸好。”他安静陈述,“无论泪水下滑的痕迹,还是有说话时面部的纹路,都自然许多。”看来他的手艺还有进步的空间。

“锦地罗。”

“你的毛才鬼斧神工呢!”庞弯恼羞成怒咆哮了,“谁的脸不长毛!你不长毛?!”

“你想干嘛?”庞弯警惕一缩,护住领口。

“哟,还害羞呐!”胳膊的主人咧嘴大笑,唾沫星子伴随臭烘烘的腥气喷涌而出,“老子就稀罕会害羞的!”说着便就要用刀尖去挑庞弯领口。

“没有了没有了!”庞弯慌忙摆手,委屈抬起头,“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看仙子姐姐长什么样子……”

“你放心盟主一个人去见桑婵仙子?”哪知百晓生却偏要逗她。

“怎么这么乖?”他问。

他看得很认真,也很专注,仿佛要将这些字句都印在心上。

“我说你,堂堂一个武林盟主,怎么每天除了练武就是看书?”庞弯见他不搭理自己,不高兴了,站在旁边指手画脚起来,“你这么的有本事,应该……应该……”

顾溪居只抿了一口,轻轻蹙眉:“太凉。”

百晓生点点头,道:“据我所知,明日午时盟主会在去郊外的紫竹林歇息,你可以去那与他相见。”

“不解,不解。”庞弯将签文折起,慌慌张张塞进袖子里,“我不解。”

此言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不过小人朋友见过!”王刚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生怕她一个不爽就对自己舞刀弄枪,赶紧口舌麻利补充,“说书人之间常常会分享所见所闻,小人对桑婵仙子的事,知道的只有多,没有少!”

说时迟那时快,眼瞧盾牌飞来,庞弯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拍拍屁股爬起来。

就在这电闪雷鸣的瞬间,只见庞弯将纸条嗷呜一下扔进了嘴里,压在舌头下。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忽然有教众来报,说是教主驾到,已经到了花厅。

容姑姑用少见多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瞟了她一眼。

庞弯随后被教主带回了拜月教,举行了继承礼,正式成为圣姑第三十六代。

“容、容姑姑。”

庞弯此时就是这样的心态,憧憬,却又害怕;欢喜,却又踌躇;兴奋,却又忍不住怀疑。仿佛置身于太过美好的梦中,丝毫没有脚踏大地的真实感。

金步摇瞧着她这患得患失的少女样子,心中腾起一丝温柔。

“怕什么?”她拍拍庞弯的脑袋瓜,“倘若他真心喜欢你,必然是极疼你的,你要是不放心,就想法子试试他,看他舍不舍得凶你。”

庞弯偏头一想,露出两颗小白尖牙,甜甜笑了。

治好了脸伤,下午在书房里观摩研究,庞弯的整颗心都飞到了山庄里,她回想起昨晚顾溪居的耳鬓厮磨,不由得脸红心跳,又想到顾溪居的盟主身份,忍不住唉声叹气。

贺青芦的忍耐程度已经快到极限,他停下手中动作,目光如炬直直凝视庞弯。

——本打算用无声胜有声的谴责眼神警告她,不想庞弯从头到尾压儿就没朝他望过一眼,她双眸含星脸飞红霞,时而微笑时而伤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你在想些什么?”

隔了好半晌,他沉沉开口。

庞弯被他的问话拉回神来,嘿嘿笑了两下,捂住两只仍旧红彤彤的腮帮子。

“贺公子,假若某天你喜欢的人做了一件你讨厌的事情,你会怎么办呢?”

她望着他,乌溜溜的眼珠泛着光。

这个问题倒把贺青芦难住了,他讨厌的事情向来很多,喜欢的人却偏偏没有一个。

“我不回答任何不可能存在的问题。”他倨傲哼一声。

庞弯对此人的别扭深以为然,于是换了个问题:“公子最讨厌什么?”

“你!”贺青芦这下答得又快又准,脱口而出毫不犹豫。

庞弯捂着口假惺惺虚晃两下,笑嘻嘻托起下巴:“哎呀,公子不要那么直接嘛,人家会受伤啦!”跟金步摇厮混久了,她也沾染上几分娇嗲的无赖之气。

贺青芦见她这幅明显没有上心的假表情,心头涌上一股莫名郁结。

这一气,手就有点抖,针袋上的涂料被刮下了芝麻大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