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兰言看着被阻止住的丫鬟和嬷嬷,不由便转了头对傅兰欣吼道:“关你什么事,谁让你来多事的。”长久以来的矜持端庄统统消失不见。

百里念茹抬起眼,脸上有着淡淡的慌乱,“适才出神了,没看到是大小姐。”话落,福了福身见礼。

飞绿笑了笑,将那帕子连同绷子一起扔在了一边,喊了外面侍候的春绿进来,“把这个扔了,色混了,我懒得拆。”

夏妈妈与书兰同时迎了上去。书兰服侍着萧氏起身,夏妈妈则喊了外屋做针线的天芳、天荷进来服侍。约半个时辰后,天芳、天荷在书兰的带领下,依次退了出来,各人或坐于廊下听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做着针线,目光却是谨慎的盯着各处。

烛光中,她直直瞪着的目光着实恐怖,傅兰欣吓得一个跌倒,松开了捂在她嘴上的手,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哆嗦道:“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别以为生了狐媚子的样,便是狐媚子的命,我呸。”赵成家的一口浓痰吐到了香薇的脸上,“早就知道你不是个东西,却还没想到,竟然生出这等龌踀的心思,小骚蹄子,你那穴就那么痒,想男人想疯了吧?。”

傅兰言慢慢的抬了头,便有丫鬟递了热帕子过来让她拭脸,又取了胭脂水粉让她上妆。一切妥当,傅兰言才起身,对着萧氏深深的拜了下去。

华掌柜回头目光落在她头上的那枝翡翠玉兰簪上,“可是你间的这枝?”

百里念茹便知,这是萧氏听进了傅兰欣的话。

百里念茹见她这副神色,噗嗤一声笑了,压低了声音道:“你回俯后,夫人必会找你问话。”

傅兰欣淡淡额,眼角的余光瞥了眼百里念茹,跟上宝珠,朝一侧偏殿走去。

“母亲。”傅子承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氏会指了百里念茹随行,暗道,母亲真是糊涂了,要知道这走出去的人都代表着候俯的脸面。那样的一个人……他极为不屑极为厌憎的狠狠的扫了眼百里念茹。

“你便这般让她欺侮?”

“好薇儿,爷会好好疼你的……”

百里念茹一笑,目光娴静的看着田氏。这便是前世里自己视若亲人的嬷嬷,她所想的只是怎样哄骗她,怎样将她层层剥尽!

百里念茹转身朝房间走去,反身便关上了门。

待百里念茹赶到明月阁时,屋子里早已是欢声笑语一片。远远的有小丫头看见她来,挑了唇角冷笑道:“六小姐好早,只不过夫人尚未起来,还劳六小姐稍作等候。”

“念茹从前俯中的丫鬟,槐瑶。”

傅子承见傅兰言看来,又见独孤楚神色不郁,笑着上前道附在独孤楚耳侧,轻声道:“我新近得了个妙人,床弟功夫甚是了得,殿下可要一试?”

竹林之中忽的惊起一片寒鸦之声,暗黑的天空,扑擞擞的响起夜鸦慌乱的扇翅之声。百里念茹转眸,看着那处寒空,脸上几多凄婉之色。续而重新关起了窗门。

香薇冷冷一笑,闪身一侧,那一直候在身后的两名小丫头便将手里的捧着的东西放下。三人朝百里念茹福了福,返身离开。

出了明月阁,百里念茹怔怔的站了一会儿,田氏不由上前轻声道:“小姐,怎么了?”

傅子承点了点头,想了想道,“你先去外候着,我尚有些话与她说。”

“六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傅兰言惊叹一声,上前扶了百里念茹,一边道:“母亲对哥哥甚是严历,奈何哥哥太过顽劣,早听闻六小姐是个娴淑的,只望以后能好生的劝劝哥哥,莫再要惹得母亲不快了。”

傅兰言虽说是傅家大姨娘白氏所出,但自幼养在萧氏名下,而萧氏待她也甚是亲厚,颇费了番心思教养,在燕京贵人圈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现下百里家已被抄家灭族,百里念茹被典配为奴,她却不露丝毫嫌恶与厌弃之色。若不是得以重生,百里念茹只怕也会如世人一般深深赞叹她的良善。

驾车的车夫披着厚重的蓑衣,利落的跳下马,取了用厚重的桐油布做成的雨伞撑开。车帘被撩起,一支修长白莹如玉的手伸了出来,未几一抹大红身影从车里走了出来。

百里念茹此刻痛得连声音都不出,哪还想着要喝参汤,可是想着夏妈妈的话,自己已经在这产室呆了一天一夜了,孩子仍然没有出来,她也已经筋疲力尽,再不喝口参汤提提神,只怕再没力气继续。勉强着自己张了嘴,大口大口的喝着田嬷嬷放到唇边的参汤。

书兰笑了上前,将那瓷盒塞在了百里念茹手里,“你便别推辞了,夫人那正生着气呢。我也不敢久留,这便要回去了。”

百里念茹接了那瓷盒,拢了衣裳上前送书兰,“麻烦书兰姑娘回夫人一声,其实真没什么事,大小姐也只是一时恼着了,还请夫人莫要怪罪。”

书兰笑了笑,点了点头。带了丫鬟离去。出门时正与从出云楼走出来的夏妈妈撞了个正着。书兰几步上前扶了夏妈妈。“天黑路滑,妈妈小心些。”

送到门口的傅兰欣便退到一侧,书兰对着傅兰欣福了福,“四小姐。”

“六小姐那边怎么样了?”傅兰欣担忧的看了眼泠雪居的方向,“大姐可真是魔障了。”

书兰与夏妈妈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了一抹淡淡的笑。书兰扶了夏妈妈,“四小姐进去吧,天冷仔细别冻着了。”

傅兰欣笑了道:“不妨事,天黑,让丫头们给妈妈和书兰姐姐打打光。”

她身后立着的曼儿和千儿便举了灯笼出来,打得高高的,将身前周遭照得雪亮。

书兰扶了夏妈妈,又喊了跟来的小丫头在前面打灯,一行人缓缓朝东面走去。

待她们走得远了,曼儿才小声的问着傅兰欣,“小姐,可要将今日大小姐的行事露了出去。”

傅兰欣咬了唇,先前已经得了夏妈妈的封口令,现在夏妈妈又特意走这一遭,好话坏话说了一箩筐,无非便是警告她,离了家族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姐妹之间,关起门来闹个鸡飞狗跳,没关系。可若是吵到外面去,那丢的便是候俯的脸面,人家不得好,她也别想落个好。

见她一直蹙目,曼儿便乖巧的退了下去。

“千儿,你打听下,看她接下来要怎么为难六小姐。”

“是。”

傅兰欣看了眼泠雪居的方向,最终还是忍下了想要过去看一看百里念茹的冲动。返身走了进去,“曼儿,这几日不要与外面走动。”

“是,小姐。”曼儿便知晓,傅兰欣这是要将这事缓一缓了。

便这般正准备关门闭户时,婉荷苑侍候的沛儿一路东张西望的走了过来,千儿眼尖,不由慢了下手,回头道:“小姐,沛儿来了。”

傅兰欣立时便停了步子,沛儿是她花了许多心血才放进婉荷苑的,她曾交待过沛儿轻易不走动,省得入了别人的眼。此番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沛儿仍然寻了过来,可见事情可能不一般,难道说哥哥又闯祸了?

“沛儿。”千儿招了招手,将门打开一条缝,四处张望一番,沛儿快的上前,闪身避了进去,“四小姐,三少爷那不好了。”

傅兰欣咯噔一声,心漏跳了一拍,不由脸色一白,却尽力压下那份慌张,颤了声道:“怎么了?哥哥他若事了?”

沛儿抖了抖唇道:“三少爷拿了好些夫人赏下的东西出去当了银子。”

“他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傅兰欣白了脸道。

沛儿低了头,脸上起了一层红晕,“奴婢听大少爷身边的顺才说,三少爷迷上了千娇楼的一个姑娘,那银子全扔那了。”

傅兰欣一个不稳,人踉跄着便往后倒退了一大步,好在曼儿适时的上前扶了她。

“他跟谁学会的轧妓。”傅兰欣咬了牙,瞪着沛儿,“我不是告诉过你,一定要看紧了三少爷吗?”

沛儿一急,眼泪便跟着掉了下来,哽咽道:“那些东西都是雨双管着,三少爷要了,都是直接问雨双拿的。”

千儿抽了帕子上前擦了沛儿的泪,轻声道:“小姐是着急了,不是说你,当下要紧的是先把三少爷人给看好了。”

沛儿点了头,“我明白的。”

傅兰欣知道沛儿不能在这久留,喊了曼儿上前,“你小心的送沛儿出去。”又对沛儿道:“我明儿便去找哥哥,你先回去,别让人现了。”

沛儿点头,跟在曼儿身后,待曼儿打开门先张望了一番,她才小心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傅兰欣扑通一声,坐在炕上,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千儿和曼儿有心想劝几句,可又无从劝起。

“这个不争气的,当真是要气死姨娘和我。”咬了唇,抬头嘱咐曼儿和千儿道:“姨娘那先瞒着。”

“奴婢们省得的。”千儿和曼儿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