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稀少,车子来到王家楼下。这是厂子的宿舍,建筑设计极度不合理,大白天楼道内也是漆黑一片,楼梯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赵诺成带着两把短斧,一把挂在腰间,一把握在手。他拉住蓝和安:“跟在我身后,您告诉我怎么走。”

其实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家里都还有不少存粮,蓝宝不能理解那些砸门拦路抢劫的行为,作为一个在学校里是三好生,在社会上是好公民的年轻人,他从来没有那种害人的心思。他和蓝贝虽然是双胞胎,蓝贝的智商情商却比他高,对这个比自己只小了几分钟的弟弟很无奈,一拉他的手:“别看了,进去吧。”

燕柳剪断婴儿脐带,将脐带处理好,用毛巾被裹上,交给一旁的蓝峰栗。

燕柳早起做了早餐,彼时还未到七点,天刚蒙蒙亮,除了王母其他人都起来了,王父去敲客房的门,喊叫也没有回应,贴着房门听到屋内似有脚步声,缓慢而沉重,还有古怪的嗬嗬声,很低,不注意就会漏听。

没想到蓝贝很快就回了:“看见了,佛祖保佑。”

夜晚的温度有些低,他戴上摩托头盔,围巾也围好了,将车子推出一段路后才骑上去。

蓝宝头疼,没有理会,等手机安静下来接着,没想到隔两分钟后赵诺成又打过来了。

赵诺成没言语,率先出了正厅。

赵诺成恼了,找来蓝宝的衣服外套,强硬地往他身上套:“必须去!烧成这样,不去怎么行!”

工作没了,被辞退是意料中的事,新上任的主管平日就跟自己不对头,没有毛病还得挑刺,更别说被抓到错处了。

万窟山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山内有许多溶洞,战乱的时候有人躲到山里去,一的逐渐把那些洞窟扩大、改造,是很好景点,当地政府以此为亮点招商引资,可惜因为太过偏僻,最终计划流产。

路是砂砾路,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的,车辙很深,路也不宽,单行道,勉强能容两辆车并行,前头有车子陷进去,后面的车子过不去。

一辆私家车车主情绪激动,一遇到这种情况就破口大骂,“他妈的我们纳税人的钱都拿去了是吗,这些浑身散着臭味的垃圾人,妈的隔壁,靠你妈,死你爸,草你妹的……”

如果近些看,能够看见他眼下有深重的青色眼圈,眼白也青得不正常。或许是太紧张,想到达目的地的愿望太急切,没有把握好方向盘,车子右侧轮子一下子冲出路面,旁边就是落差较大的山涧,车内惊叫声起,那车子摇晃着,翻出路面,顺着岩壁滚下去,女人的尖叫嘎然而止。

半山腰的路上三三两两的路人,有徒手的有推着自行车的,拖家带口,惊恐的眼神四处飘飞。那车子掉落山涧也只是收获了几道目光,没有人提出下去看看。

车龙终于移动了。一个多小时后,到达万窟山。

虽然已经是深冬,但山上的松树仍然郁郁葱葱伫立在寒风中,岩石下有清亮的泉水汩汩流出,逐渐汇成小溪,顺着山涧奔向东南方。

初见万窟山的人,都会记起一个词,鬼斧神工。

山不高,也就是五六百米的高度,西面和北面直上直下,刀劈斧削一般,悬崖峭壁上有几个黑乎乎的洞窟;山顶有几块大石,以诡异的角度摞在一起,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落,偏偏数十上百年都没有挪动分毫。东南两面大部分地方布满岩石,距离最近的山都有上百米的距离,构成一块小小的不规则半环形平地,平地上停着各种各样的车辆,一杆大旗立在当中,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

万窟山安全基地。

万窟山较大的洞口有两个,里面是曲折的通道,拱形洞穴,最大的洞穴能同时容纳两三千人。

基地是仓促间建立的,临时领导班子已经组建起来,各司其职,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登记,按人头分物资,检查身体,三级隔离制度,已经感染的为特级,和感染者在一起的亲属朋友为二级,其他人划为三级。仓促之间,仪器也简陋,缺少人手,这样的安排也有漏洞,有些人隐瞒、谎报,住得又集中,很可能混杂了一两个已经感染却没被现的人,极容易从内部爆危机,引连环感染。

大多数人都选择住在岩洞里,也有人宁愿在外面呆着。

山上都是松树,树下有不少干枯的树枝和松针,有人生火做饭,空气中弥漫着饭香。

燕柳他们没有进入溶洞,将车辆停放在靠近谷口的平地,支起帐篷,尽量远离密集的人群。草草吃过晚饭,几人围着篝火坐,燕柳拿小锅煮鸡汤,准备给王箐歌补身子,她的身子太虚弱了。

有感染的人彻底丧尸化,旁边自愿看护的亲人没有防备,被咬伤。丧尸被一枪爆头,拖走抛弃。感染患者隔离区其他人呆呆地望着,眼中的绝望神色更深,有人崩溃,大声哭泣。

夜色中传来依依呀呀的女声,调子悠长凄怨:

“孤清清,路静静,尼朵劫后帝女花,怎能受斜雪风凄劲?沧桑一载里,餐风雨续我残余命……”

半响后又转男声,情深意切:“绣帕一方,情深无量,织就离魂一缕,染着交泪千行……生也无指望,只怕物在人已亡,呀呀呀呀呀呀……”

蓝贝一头黑线:“哪个神经病!”

不远处有先来的人答话:“可不是个神经病,听说那女人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也没人照顾,居然奇迹般活到今天。”

十点多,夜幕下又现“极光”,相比昨天,今天站在夜幕下,没有房屋的遮挡,那光带仿若就在头顶,显得人如此渺小,给人的感觉更为震撼。身处不熟悉的地方,许多人还未入睡,呼朋唤友观看,指指点点,夜风中嘈嘈切切的低语传来,有老人说,又要变天了。

每天都有人进入万窟山,山谷内的人越来越多,各种摩擦矛盾也多了起来。这些到今天还活着的人大多年轻力壮,男人居多,混混的比例很大,都是些得过且过,有今天没明天的人,本来就血气方刚,太平时代还喊打喊杀,病毒的出现犹如给他们打了强心针,更是不安分地到处蹦跶。

赵诺成冷眼旁观,道:“国家机器的威胁力与控制力越来越小,迟早有人要立地为王。”

“极光”连着出现了三个夜晚,期间所有的现代通讯手段都失去作用,山谷周围山头的树木被砍伐一光,一望无遗,砍下的树木枯草则作为柴火,通往外面的那条路两旁也清理干净了,偶尔有零星的丧尸,均被杀掉,山路与公路交界处则建起了几道防御工事,挖了壕沟,派人防守。

6续有人头晕目眩,浑身酸痛,严重的昏迷不醒,众人略微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恐慌蔓延。

蓝贝小心翼翼地用开水烫着奶瓶,给小不点冲奶粉,王箐歌属于最先感受到身体不适的一批人,她生完孩子本来身子就弱,此刻半睡半醒,难耐地翻动身子,蓝峰栗为了照顾她已经一夜没睡,两眼密布血丝,黑眼圈都出来了。

小不点长开了一些,没有刚出生时那么难看,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他的姨妈,蓝贝将晾到合适温度的奶嘴塞进他嘴里,小家伙起劲地吸起来,脸颊一鼓一鼓的,可知他有多用力。

喝完奶粉,蓝贝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摸着他嫩滑的小脸:“蓝暖阳,要坚强啊,快快长大……”

蓝宝回来了,把手放在嘴边哈气:“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赵诺成跟在他身后,凑到蓝贝身边看小不点,逗了两句,爱不释手地摸了那张小脸一遍又一遍,赞叹道:“真好摸啊……”

蓝贝假装要踹他:“把你爪子拿开!那么粗糙的手,也不怕把我们暖阳的小脸蹭破皮,他脸蛋可嫩了!”

赵诺成一笑,果真拿开了手,看蓝贝逗她的侄子,恍惚间想起千里之外那个有着自己血脉的孩子,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想她的样子,鸭蛋脸,长得像她妈妈比较多,眉毛和眼睛像自己,两岁之前是什么样子他完全不知道,想必也是蓝暖阳这样的吧,小小的,软软的,让人想疼到心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