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着前车之鉴,他生恐二人再打起来,也不顾男女之防,竟也跟了进来,站在夏轻凰身侧。

她的眸光在他的面庞掠过,幽切而无辜,是男子们不得不望而生怜的楚楚动人。

萧寻笑道:“更难得的是不必大动干戈,也不必担心牵累到楚相,再起波澜。”

可他明明该知道,一切另有玄机。

她不会把她的知言往死路上逼,正如她的知言不会把她嫁给别人。

她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连着三个为什么,似有无限的悲怨和暴戾之气正从她瘦怯不堪的躯体内冲天而起,即将破笼而去……

萧寻道:“不必用眼睛看。用真心感觉出的美丽才是最长远最不可磨灭的。”

欢颜柔声问道:“姑姑,好些了吗?”

领他们前行的牢头住了脚,提鞭向那女人一顿猛抽,骂道:“你以为还是王爷的爱妾,谁都愿意看你这副搔弄姿的蠢相?”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便拥有并习惯了这种温暖惬意,以致她怀着少女对未来和外面世界的憧憬,接受了三皇子许知澜的感情后,依然会照常回到许知言身旁,把她最多的时间留在万卷楼。

或者,只是容不下欢颜在一边争宠?

萧寻便目注她,“这话你信么?”

萧寻也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不知欢喜还是悲怆的神情,看着她像如幽兰般寂静的笑容,看着她独自一人走向枯萎憔悴……

海沧蓝道:“暂时没有。目前能查到的,就是楚相的确出身名医世家,虽然从没给人治过病,但医术底子应该相当扎实。他交游广阔,豢养的门客里擅医或擅毒的人也不少。”

小蟹还想说话,但看看萧寻铁青的面庞,到底乖觉地闭了口。

也许真的是鬼屋。

只三个字,他的喉间已像被什么塞住,再也说不出别的来。

萧寻早已注意到欢颜没在,联系着帝后二人对欢颜的态度,更是悬心不已:总不会那么快就认定是欢颜的错,当场一顿乱棍打死了吧?

唯一的可能,许知言的药被人替换。

那双本该复明的眼眸,便是瞎着也是那般黑白分明,动人心魄。

许知言顿了顿,放下手慢慢弯出一抹笑,柔声道:“不是让你好好地静卧休养吗?怎么又跑来了?”

欢颜古怪地看着他,“这是毒药!”

宝珠本想借口欢颜睡着,连欢颜也不去惊动,萧寻却笑道:“宝珠姑娘,你就去帮我问下她又何妨?在下实在不甘,引为生死之交的红颜知己,抵不过旁人几句诋毁。”

他不敢迟疑,忙拔出剑来,在她五指挨个扎破,便见乌黑的血液如箭一般直射而出,淅沥沥滴落下来。

萧寻僵坐在屏风外,一时做声不得。

但闻脚步声响,聆花冲上楼来。

许知言淡淡道:“她便是死了,又与我锦王府何干?即使不死,擅闯锦王府也是死罪。萧公子是贵人,本王无权处置,但也请萧公子自重,别把锦王府当作萧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吸着鼻子笑道:“我便知你虽接了旨,但绝对舍不得把我送西蜀去。”

小欢颜看着大饼,到底抵不住诱惑,接过来张嘴便咬一口,想想又觉得难为情,又递回给小聆花,“喏,我也饱了!”

软舆抬起,浅青色的围幔掩着那显然相亲相爱的一对,无视着围观众人的惊愕和猜疑,迅捷奔向府外。

“欢颜!”

欢颜冷笑道:“旧情?若有半分旧情,我会被你夏大侠女逼在下人房里连主人的面都见不到?我平生从不欺人,可也容不得旁人一而再欺凌我!我劝夏侠女还是不要欺人太甚,所谓狗急跳墙,兔急蹬鹰,人到绝路,并不在乎同归于尽!”

最后,当她等来了夏轻凰时,她恍然悟出,阍者急急让她请入,并非尊重她,而是怕她在府外流连得久了,会落人眼目,坏了他们公子清誉。

“等我的眼睛好了,我们会有一个盛大的婚礼,生一对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然后——携手吟游天下,走遍大吴好山好水,看遍南疆北漠无限风光……”

欢颜厌烦,抱着肩倚竹而立,不想再看到她趾气高昂的步伐。

他这话自是要李随对欢颜的抗旨之举多加包容,别在许安仁跟前提及此事了。

想他原就是个轻诺重利的轻浮公子,不过冲着她容貌和医术方才另眼相看几分,她又怎能信以为真,以为他真是什么可交可信的正真君子?

聆花叹道:“女儿略有所闻。何况我与欢颜从小一起长大,她如今不知自重,也和我太过骄纵有关。如今她在京城声名狼藉,夜来又梦到乳娘泪落涟涟求我救护。想我乳娘对我有再生之恩,我实在不忍欢颜沦落至此,故而想着将她带到蜀国。那里谁也不认识她,方便她静心悔过,重新做人。再则……我也担心二哥……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很宠着欢颜呢!”

即便府内的流言,如不是他偶尔听到,也不会有部属特特跑来告诉他。

霍安安闻言,丢了纸鸢要去撕那少女的嘴:“慕容雪,我看你敢取笑我!”

成说等应了,便屏息静气静静站于他身后。

许知言摇头道:“不必了,我自个儿走一段路吧,顺便散散心。”

他无声叹息,低低道:“父皇,欢颜跟我多年,我深知其为人,不想因为旁人毁谤便委屈了她。”

许安仁答他:“她睡了。”7788xiaoshuo

欢颜回答着,站起身去关窗户。

欢颜走过去,“嗯。”

许知言无语,半晌才道:“要不要继续醉下去?”

许知言道:“以往我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能这样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