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言抚于断弦，有鲜血自指间溢下，一滴滴落于琴身，缓缓渗入桐木坚实的质理。他怔忡般默然端坐，如玉石琢就的面庞上眉目深邃，无声地卷出一抹苍凉。
但他依旧如常向许知言说道：“久闻吴都元霄节闹花灯最是热闹，小弟正预备前去游赏一番。”
欢颜盯他一眼，说道：“公子错了！梅实味酸平，可除热解烦，静心解毒；梅花则可开胃散郁，生津活血。梅花上的雪所泡之茶，只会让人愈地沉心静气……只是若有人天生的心浮气躁，便是喝再好的茶也是无用。”
萧寻伸在半空的手顿住，已是傻了眼，叫道：“喂，你……”
他倒不认生，和许知言才见了几面，便自顾哥哥弟弟唤得亲切了。
欢颜心头渐渐漾过暖意，伸手接过他掌中酒杯，将美酒一饮而尽。
她站起身，向萧寻裣衽一礼，才扶了侍女的手款款走回自己座位。
欢颜挺直脊梁立于阶上，看他走到跟前，忽扬手，将杯中茶水泼在他的脚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回茶房。
他笑了笑，随手递过一块丝帕，说道：“眼泪擦干净再进去吧！二殿下看不见，可旁人都是明眼人。”
他仓促地解释道：“我知道想杀你的是谁。当初出你，只是不想让你再受更多苦楚。我还暗中通知了二哥和五弟。你知道的，有些事，我……有心无力！”
他记得她每次避开人悄悄过去和他相会的模样。那样羞怯却勇敢地奔向他怀抱，将柔软的身体藏到他怀间，踮着脚尖将头埋入他的脖颈。
于是这段小小插曲尘埃落定，席上再起欢笑，觥筹交错间，无非称颂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国力蒸蒸日上云云。
方才她看向许知澜的眼神那样黯然，只怕还在为她过往的那段情事伤心吧？
许知言感觉极是敏锐，侧头低问道：“欢颜，怎么了？”
欢颜垂眸扶了许知言坐定，便静静地立于他身后，淡淡地对上几处投来的复杂目光。
她紧盯着他，一时形容不出心中的感觉。
案情已经很明了，许知捷开始在父亲面前惋惜那个屈死的小丫头，又被章皇后唤到昭阳光狠训了一顿。好在此事本就是秘密处置，最终怎样的结果也只那寥寥几人清楚。
“不会。”许知言似回过神来，白的脸庞居然弯出一抹浅浅的笑弧，“此一时，彼一时。何况，我不是大哥。”
欢颜似被窗外的寒意沁入了骨，却反觉出眼前男子愈温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