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齐坐在主帐中冥想了一夜。这场战,虽然起于国家的利益,到至此,已经是他个人的野心。连累丞相受重伤,已经是最不好的结果,再打下去,恐怕还有更多的未知之数。楚荆河说得有道理,崇光皇帝来,是给双方一条退路的。自己本来就年轻,阅历也有限,就当这是一场教训。

赵显不怒,“此话怎讲?”

“阡陌,你怎么来了?”

阮吟霄摇了摇头。

赵显听完,点了下头,“是我欠考虑了。”

他推开门,见女人正仔细地教孩子写字。那孩子长得很像耶律璟,一样的高鼻梁,一样有神而又锐利的眼睛。唯一不同的是,孩子在看人的时候,更多的是审视,而耶律璟,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别人。

裴凌南转过身去,语气渐渐低沉,“十天。”

“你干嘛?想打架?”裴大挥了挥拳头,耶律擎苍的脸沉下来,上前几步,不过没跟他打架,而是迅地从他身边擦过去了。

裴凌南显然没料到南宫碧云还留有这么一手,面露惊色。南宫碧云笑道,“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没想到却是来白白送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等王爷他们杀了赵显,你那在北朝的老情人也很快就会去阴曹地府见你的。”

裴凌南闭着眼睛,缩着脖子,等从他嘴里出来的狂风暴雨。可是半晌只听他吼了一声,“裴凌南!”

“所有的使臣么?包括女官?”

“我说了,上天入地,都随你。”裴凌南凑过去,靠在他的肩头上,紧紧地抱住他,“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赴死也没关系。你让沈括把孩子们带走就好了。”

内官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匆匆跑入内殿。

赵显深深地看他一眼,似毫不意外他说的话,“朕从未想过隐瞒事实。只是鉴于目前国内的形势,还不到……”

外国的使臣皆以为会是第一美人玉翩阡来献舞,所以周围才这么安静,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女子,不由得有点失望。

裴凌南愣了一下,裴大怒了,揪着小人的衣襟喝道,“你喊谁丑八怪!”

“我,我重来。”

玉翩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行啊!这个法子准行!”

“问得好。”沈阡陌抬手敲了敲脑袋,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们大胆猜测,这个人在南朝的宫廷内。那么要猜出是谁并不难。但就算猜出了,因为牵连到朝廷的党派之争,所以并不容易。但是如果,这个人不在南朝的宫廷呢?”她的目光扫向裴大,裴大很大声地“哦”了一下,跳了起来,“我知道了!”

“越大人,你该不会不知道我朝的律令吧?不满十三岁的男子不得进入烟花之地,尤其,他还是我国未来的皇子!”枢密使转向身后,“还愣着干什么?抓起来,关进正院!”

赵显正在沉思,裴凌南从殿外急急忙忙地进来,喊了声,“流光!”待看到殿上站着内官之后,连忙又站定,向赵显行了个礼,“见过皇上。皇上,光儿昨天说要去玉大人那儿玩,结果到了今天也没回来。臣……妾刚刚去了掌乐司,玉大人好像不在那儿?”

阮吟霄作揖道,“阡陌年岁小,请皇上不要计较。”

此时,朝廷中最位高权重的几个大人,全都坐在集英殿中等着裴凌南。

“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崇光皇帝与裴凌南只能算是初次见面,依臣弟对裴凌南的了解,她决不是草率决定终身之人。她也绝不愿意做小妾和皇帝的女人。”

裴大吓得叫了一声,紧紧地挨着裴凌南。

“让他们进来。”

“说,都有谁进去了?”

赵显拍了拍翁怡君的手,“你好好休息,不要再为这些事情劳心。朕让你流的眼泪,让你受的罪,已经够多了。”

赵显向那个难的官员看过去一眼,那官员吓得连忙低头,不敢再说。

她不断地否定着自己的猜测,沈流光死了。他就算活着,也不会是南朝的崇光皇帝。崇光皇帝那么美,那么遥不可及……可是她心中却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希冀,如果他是,裴大就能亲眼见一见爹了。但如果他真的是……她又会如何?

承天太后走到阮吟霄的面前,冷笑道,“现在,皇帝已经渐渐掌权,又极为信任你,所以不再需要我了是不是?当初我用丞相之位来绑住你,就是看清楚你阮吟霄是个极为有野心的人!没想到,你比我想得还要狠!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想到,你处心积虑给裴凌南找的男人居然会到我宫中偷拿北朝的布防图?是不是怪我对沈家父子赶尽杀绝?今天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沈家的火不是我放的!”

裴小子很斯文地吃着糕点,把手里的易经翻了两页,就扔到一旁。四书五经太无趣了,他三岁时就能背全了。现有人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看,他不悦地瞥过去一眼,“喂,你看够了没有?要画就快点!我还得去找刘老头下棋呢。先说好了,不许画得一模一样,卖的价钱,我六你三。”

裴凌南做了一个噩梦,吓得惊坐起来。待现那是梦之后,稍稍平缓了心绪,紧接着又想起沈府的大火来。她看到阮吟霄坐在床边,好像已经睡着,便掀开被子要下床。

“胡说八道!你愿意一个人过,我还不让。昨天送去给你的那十几个姑娘的画像都看过了吧,中意哪个?”

“凌南不是那样的人。爹,你在这等等,我去看看情况。”

早朝之前,官员都集中在议事房里休息。裴凌南到的时候,重要人物已经都来了。阮吟霄在里屋与几部尚书说话,宁王与几个藩王说话,剩下的官员看到裴凌南皆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吏部和兵部忙翻了,兵部尚书崔不惑还累得吐了血。

那个一直跟在越香凌身边的人叹了一声,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秀美宛如女子般的脸,“臣玉翩阡,也见过陛下。陛下,没想到,您真的还活着。”

马车快到沈府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

沈流光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兀自闭起眼睛乐。

裴凌南返家的时候,在宫门口恰好碰到匆匆进宫的沈流光。

大汉一边啃鸡腿一边说,“老哥,现在风头紧。不是我不帮流光,实在是自身难保,你知道的,有人要杀我!”

沈流光没有说完。因为他的嘴,被裴凌南用手捂住了。

裴凌南一路狂奔回家,抓着双双便问,“少爷呢?少爷在哪里?”

三人中,李元通最沉不住气,巴巴地问,“楚大人此话当真?”要知道,御史大夫绝对是个肥差。不仅与六部尚书齐尊,还直接隶属于皇上,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朝着那个巅峰的位置努力,以为她会一直像根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的身后,无论何时回头,她总会笑着站在那里。

他醉了,只是受本能的驱使来与她欢爱。若是平日里的沈流光,只怕明年的今日,他们还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宁王的三夫人南宫碧云倒没什么很显赫的背景,烟花之地出身,与吏部尚书的爱妾情同姐妹。她该是三个老婆中最得宠的,听说沉鱼落雁之貌以外,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传闻,跟着她的侍女一个比一个丑陋。

“没有……”沈流光眼疾手快地捂着沈贺年的嘴巴,无奈道,“爹,我求求你好不好?我们夫妻俩的事情,自己会解决,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今天很晚了,你快回房去睡,快回去……”

“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怕你我就不姓裴!”

沈贺年见小两口神色不对,就捅了捅儿子的手肘,低声问,“昨晚折腾你媳妇了?脸色不是太好啊。”

“为什么?”

裴凌南苦笑了一下,没有再接话。

“我还听说他六岁就能背出大学,还能解释它的意思。”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感情?他根本就不懂得爱是什么。

众人准备大肆庆祝一番。厨房做了一桌的好菜,连守城的将领都惊动了。

裴凌南怪赵显太夸张。赵显连忙澄清,说这是那三个臭皮匠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