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亚也看出弗雷拉今天是铁了心和他杠上了。他嘴里骂了一句什么,手上使出精灵一族的天赋魔法,便有几根树藤钻地而出,将弗雷拉的双脚紧紧捆住。

但是大家在行进的度上产生了分歧。弗雷拉一时半会儿没法适应没有眼珠子的生活,常常磕绊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可她却提出了极力缩短睡眠,尽快赶到浮空城的计划。

“不相关的人,立个血誓便也放了吧。”安卡看了一眼刺鸟,淡淡道。

“刺鸟,将军大人说此事与你无关,你可以先离开了。明天一早便出,你打算往哪个方向走?”

“不必。”精灵王依旧端坐,“女神既已降下神谕,那精灵血脉必然在异人团中。”

说罢,大笑而出。

弗雷拉张了张嘴,还是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唔,我来看看。”贡戈里摇了摇手指头,便有一副难看的大红粗边眼镜晃悠悠飞了起来,自己落到了他皱巴巴的鼻子上。

“风暴城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市。世代统治它的人是了不起的佐罗亲王,他是开国国君光辉一世的亲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佐罗一门的子孙也是奇才倍出,竟然将这么一个环境恶劣的地方摆弄的有声有色。现在,风暴城已经帝都学院的学生们除了帝都之外的第一选择。”

德里亚看看大家,知道自己捅了雷,便识相地解开佩剑扔到地上,同时举起双手,无奈地笑道:“我道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忌讳,是我莽撞了。我是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并且保证会为你们保守秘密。”

这日,她躲在旅馆的房间里头试着提纯狼血石。

这已经是第六天,但据精灵说,路程刚刚过半。

心下慌乱警惕着,但手上的行动却还在继续。她几乎没有停顿的接合、捆绑、熔炼。

夏迩答应了。下一秒便突然出现在弗雷拉身后,双手毫不客气地架起她的两只胳膊,不顾她胡乱踢蹬,轻轻松松带着她飞出窗外。

门西勒目光一凝,接着便有赞许:“魔力好用么?”

他一手掀开那厚厚的刘海,一往弗雷拉脑门上重重弹了一记。唔,果然闷得很热。

“洛菲。你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就见不到我了。”

精灵似乎也终于看不下去了,道:“黎米尼丝,回来。”

将近傍晚,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很难想象这样茂盛到不见阳光的树林之中居然有这么一片不小的临水空地。他们放慢了脚步前行,先见到的却是一群在玩乐的孩子。

“不过这却是你们逃开这场不大不小的麻烦的好选择。”安卡笑道,“说来,蘑菇林中还有一个自给自足的小村落,是远古遗民的血脉,我曾经探访过一次。”

被被被饿得血崩了是吗吗吗弗雷拉有些崩溃的胡思乱想。这么一耽搁,喷香的硬面包又僵直的戳在鼻子正下方,她的肚子猛的一声叫,饥饿感更加强烈了。

不等她辩解,那边便传来“啪”的一声响。

一种闪亮闪亮的小珠子特别招人眼球,再加上旁边插着的牌子上书“五颗一银币”,她想买这么一把给小弟应当是不错的。

弗雷拉眼睛四下一瞄,便看到那三个黑斗篷中的一个手上依旧捏满了黑色的火焰,连忙拉着门西勒直往安卡旁边靠。

丝毫没有沾染权贵之气、从生命的跌宕起伏中一点点拾取起来的无畏的快乐。

安卡梅洛斯并不是一般的精灵,他有一个作为精灵王的父亲。

“一,二,三,跳!”

两人分头跃下。弗雷拉抓住画面出现的短暂时间,先是跳到了一只不知名的宽背四蹄动物背上,接着两个前跃。可魔兽们是随时在移动的,弗雷拉脑中的画面一暗,她便只能依靠方才的印象和声音等判断最后一个落点,果然,右脚猛地踩空!

“弗雷拉!”刺鸟和壶豚同时惊叫着。

“呵,呵。没事。”弗雷拉心跳如擂鼓,一手被刺鸟俯下丨身抓着,另一手险险地钩挂在了树枝上。

如此一试,虽然惊险,她心里倒是比原先安定了许多。待两人都平缓了呼吸,便商量着跳去下一个目标。

在这样前所未闻的兽潮之下,无论是弗雷拉与刺鸟一方,还是士兵一方,都无暇去估计对方的生死了。弗雷拉与刺鸟只管有惊无险地一路向前。

半天过去了。

而下面恐怖的兽潮,却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现在总算知道,帝国屯了三分一的兵力在边陲之地做什么了。”刺鸟蹲在粗壮的树枝上伸出头去望,微微喘着道。

弗雷拉也是心下感叹。想着要是能活着回去,老多特肯定会喜欢这么一个场面庞大而惊险的故事。

但是他们现在面临的形势很严峻——他们一直在逆向而行,慢慢地接近着浮空城;然而,愈是逆行,能够给他们驻足的大树就愈少。

也所幸这是一种渐变的过程。要是一开始便让弗雷拉挑战这样的高难度,估计她早就淹没在兽潮当中了。

“那边有一颗大的。比现在这颗还大。能挺到现在的都是壮士啊树爷爷!”刺鸟一脸爱怜地抚摸着身下的大树。

“树爷爷在哭,说让那红毛小子快把爪子拿开,它不想晚节不保啾。”壶豚扭着颈子一边舔毛一边说。

于是两人故技重施,踩在奔流的魔兽身上跳上了那颗大树——弗雷拉再次差点儿壮烈。

接着,便到了绝路。

“怎么办”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问。他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待在这颗树上,赌究竟是兽潮先结束,或是……他们的生命先结束。

这里距离浮空城,还非常的远啊。弗雷拉默默叹着,心中鼓噪的不知道是绝望还是不甘。

“安心啦。”刺鸟安慰道,“边陲之地再大也装不下这么多的魔兽。照它们这种玩儿命的度,没多久兽潮就应该过去了。”

弗雷拉没有说话。

边陲之地有多大,她只在地图上看到过。换算成实际的大小,她简直就不能够想象。

若非这样,边陲之地就不会成为红方帝国与无争帝国之间的天堑,处于边陲之地中心的浮空城,也就不会那么神秘得难以抵达。

如果边陲之地的魔兽真的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全部都往这个方向奔来……那么,这棵树就算再粗壮上一倍,也绝撑不到兽潮结束的!

但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

弗雷拉这么一想,便稍微轻松了起来。她努力过了,刺鸟和阿壶也努力过了。

况且——最后的命运,不到最后,又怎么能知道呢!

黑夜让兽潮变得更加令人恐惧。

无数双泛着幽光的眼睛,耸动却又看不清晰的身体,以及混杂着焦虑、残暴和死前的哀戚的兽吼。

弗雷拉之前小眠了一会儿。现在觉得精神不错,便劝刺鸟去稍微休息休息,她则全神贯注地感觉着大树的情况。

在他们没有到来之前,这颗大树便已经遭遇了无数的冲撞。但显然那时候它还是稳稳地扎根在地,并没有如同现在一般,被掀起了一小半的根须,树干无奈地倾斜着,上面有着深深的划痕和不详的血迹。

弗雷拉对着她能记得的所有神祗都祈祷了一遍。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大树歪斜,原本受撞面积应当变大,会有更多魔兽加剧地冲撞才对(这也是她一直担心的),但根据她方才的统计,似乎震动的频率反而略微少了些。

或许刺鸟是对的。兽潮,很快就会过去。

又心惊胆战地过了一阵子,天边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