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尼回忆起他与苏西和斯普特尼克几次潜游的经历。有一次,苏西拖着米克的大冲浪板,斯普特尼克拖着约翰尼的小冲浪板,一起来到了附近一个叫作“沉船岛”的珊瑚礁,该岛离海豚岛约10英里。来回只一个多小时——而两条海豚还游得毫不费力呢!

“这又怎么会使教授高兴得发疯呢?”

“不是我搞到的,是佩吉在80英寻深的海底找到的。没有潜游者敢下海这么深,那太危险了,即使有化设备也不行。但亨利叔叔在一次浅水潜游中,把银唇牡蛎拿给佩吉、苏西和艾纳看过后,他们一下子就捞上了几百只。教授说,单是这些就足以支付这次航行的费用了。”

约翰尼想,在无线电和飞机使大堡礁和文明世界接触之前,谁住在这儿呢?是罪犯?是海盗?他脑子里闪过各种浪漫的想法,同时,他在树根周围到处乱捅,想找出点什么遗迹。

这时,两个孩子都停下来,关灭电筒,凝视着夜空奇景——很少有人能领略这一奇异的大自然景象,因为城市的灯光和烟雾,使夜空中的光亮变得暗淡微弱了。这种现象叫“黄道光”一般在日出前或日落后出现。在世界上大部分地方,看起来光线微弱甚至根本看不见,因此很少有人注意到它。但天家长期来对黄道光的来源曾困惑不解,直到不久前才解开这一谜团——后来这道光线是由聚集在太阳周围的尘埃组成的晕。

他俩很快穿过死珊瑚区。约翰尼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分无比奇妙的石化了的树林。色彩斑斓的石头树枝,伸手可摘;巨大的蘑菇,坚硬可踏。这些珊瑚尽管形似植物,实际却是动物创造的。约翰尼弯腰仔细观察,就看到珊瑚表面上有成千上万的小孔。每个小孔中是一个单独的珊瑚虫——这是一种像海葵一样的生物。小孔实际上就是由珊瑚虫的分泌物石灰构成的环形座。珊瑚虫死后,环形座留下来了,新一代的珊瑚虫再在上面构筑新的环形座。这样,珊瑚逐年成长,绵延不断。约翰尼眼前看到的一切——那一望无际、在阳光下熠熠闪烁的平坦的高地,都是比手指甲还小的生物创造出来的。

同时,他仔细观察了卡赞教授。教授很胖,满头白发,看上去有五十七八岁了。他很和气,但不十分热情。他好像想与每一个人交朋友,但又希望能独自沉思默想。后来,约翰尼还发现,教授心情好时,与他一起相处也是十分愉快的。但有时候,他与你谈话时,好像心不在焉。这倒不是说他像大家想像中的那种“心不在焉的教授”他似乎能一心两用:一面处理日常事务,同时又在思考复杂的科学问题。因此,他好像经常在倾听自己内心的独白,而其他人是不可能听到的。

约翰尼尽管受着皮肤被太阳烤晒过后的折磨,听了高个子女人的话,不禁紧张起来。既然已经过了种种折磨而大难不死,他就不想让下一班飞船把他遣送回家。

约翰尼越走近飞船,越感到这艘气垫飞船硕大无比。但与十余万吨的巨型运油飞船和运粮飞船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那种巨型飞船有时从山谷上空呼啸而过,那才厉害呢!这艘飞船最多大约两万吨级。船头上标着“吧西桑塔,安娜号”的字样,但字母已有点褪色了。即使在月光下,约翰尼也感到,这是艘旧气垫船,需要清除污垢,重新油漆一番。如果船里的引擎也这样陈旧,那么,在这儿紧急着陆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然后,约翰尼看到,在沙堆上,至少有十来块冲浪板,有的平放在汽车后面的拖车上;有的插在沙堆里。所有的冲浪板都在岸上,没有一个人在海里冲浪。米克多次告诉他,澳大利亚人是世界上最善于游泳和冲浪的民族。然而现在,他们也站在岸上等待观望,不敢下海。约翰尼知道,能不能下海,他们知道得最清楚。看到这种情景,约翰尼不免感到有点气绥。连世界上最善于冲浪的人都不敢下海,而他,一个从未玩过冲浪的人,竟然要在这惊涛骇浪中赶操头,真是谈何容易啊!

他慢慢向前划着,前方浪涛的呼啸声越来越响,直到现在,从他身边滚滚而过的海浪尚算平稳。不久,浪头泛起白沫。大约在他前方100码处,浪头开始爬高,然后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倒向海滩。约翰尼目前所处的位置,正好在大海和回浪之间的安全区。在浩瀚的太平洋上,海浪无遮无拦,滚滚向前,一直到这儿,才碰到了陆地的阻挡。它们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击海岸,而后终其穷尽。

约翰尼在回溅的浪花外沿,随海浪起伏,长久地观察着海浪的运动规律,研究它们在哪儿开始冲上沙滩。他能想象其排山倒海之威力,而又不屈服于其淫威。有一两次,他想赶着操头冲上去,但本能和慎重阻止了他。他知道——凭着眼睛和耳朵的感觉他可以判断,一旦赶上浪头,成败仅此一举!

岸上的人越来越激动了。有的人挥舞双臂,示意他回去。约翰尼感到他们这样做未免太蠢了。他们要他回到哪儿去?但后来,他明白了,他们是在设法帮助他——他们向他发出警告,有些浪头,他是不能赶的。有一次,他刚开始划,远处的人们拼命向他召唤,要他赶上这一浪头,到最后一刻他竟失去了勇气。当他看到他未能赶上的操头平稳地卷上沙滩,他明白了,该冲还是不该冲,他应该听他们的,他们经验丰富,而且熟悉这儿的海岸。下次他就按他们的意思办。

他把冲浪板对准陆地,同时回头观望滚滚而来的巨浪。这时,一个浪头已开始溅起浪花,在浪头上白沫四溅,约翰尼连忙往岸上看,只见人们拼命挥手向他召唤。对,正是这个浪头,赶上去!

他不顾一切,用狗扒式的游泳姿势拼力划着,推着冲浪板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去。但冲浪板似乎推不动,似乎他自己只是在水面上爬行。他不敢往后看,但他知道,浪头正在他身后迅速爬高,因为他可以听到背后海浪的咆哮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然后,浪头抓住了冲浪板,尽管他奋力划行,但在海浪的冲击下,既无用处,也无必要。巨浪势不可当,他的努力,真是微不足道,既不能增加其威力,也不能阻止其前进;他唯有赶上这浪头,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弄操儿”

当他被卷入浪中时,他意外镇静。冲浪板平稳地前进,似乎在轨道上滑行一样。当然,这只是幻觉而已。而且,尽管身后的海浪依然汹涌咆哮,但他处在浪头上,却感到非常平静。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泡沫在他周围飞溅的“咝咝”声。浪花劈头盖脑向他扑来,使他根本睁不开眼睛。他好像骑着一匹无鞍的脱僵之马向前狂奔,马鬃拂面,使他无法看清任何东西。

冲浪板设计得很好,约翰尼始终能保持平衡,他的本能帮他在浪头上保持平稳状态。他在板上前后不断调整位置,以保持冲浪板的平衡。不久,他发现又能看清前方的海岸了。泡沫退到后面去了,他的头部和肩部已冲出咝咝作响的浪花,迎面吹来的只是风。

他前进的速度很可能达到每小时30至40海里。这种速度,不仅苏西和斯普特尼克,就是雪妹,也无法与之相比。他几乎自己都难以相信,他竟能在威力无比巨大的浪头上保持平衡。当他低头向下瞥一眼浪谷时,他感到头晕目眩。

这时,他离沙滩仅100码了,海浪开始卷上沙滩,只要几秒钟,浪头就会冲上滩头。约翰尼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刻。如果浪头向他压来,他将在沙滩上被摔得粉身碎骨。

他感到身下的冲浪板开始上下晃动了——冲浪板的前部插入水内,如果顺着浪头冲到海滩上,冲浪板必将摔得粉碎。那一切都完了。这时,他赶上的这个浪头比任何海妖都更可怕。除非他能阻止顺浪向下冲击,否则他就会沿着浪坡急速滑入浪谷底。这时,浪头越来越大,铺天盖地向他迎头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身子稍稍向冲浪板后部挪动,冲浪板的前部终于渐渐抬起。但他不敢往后挪动得大多,否则,他知道,他就会从浪肩上向后滑下去,那后面赶上来的巨浪同样会把他打得粉身碎骨!他必须在这个泡沫浪花的顶巅保持平衡,尽管这种平衡发发可危,随时都可能被打破。

当山似的浪头开始在他身下下降,他也随之下沉,并继续保持着冲浪板的平稳;高山变成了小山头,最后变成了泡沫堆;由于海岸的阻挡,势头已经消失。在飞旋乱转的泡沫中,冲浪板靠着惯性像脱弦的箭一样向前滑行。接着,冲浪板猛然一震,开始向前曲折滑行——这时,约翰尼发现,他低头看到的不再是流动的海水,而是静止的沙滩。

几乎同时,两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把他拉起身来。四周人声鼎沸,但大海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他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真是个发疯的小傻瓜——活着算他运气——不是我们当地的孩子。”

“我很好,”他低声说,双手一摆,挣脱了抓住他的人。

约翰尼转身回望大海,看看大海上是否还有斯普特尼克和苏西的影子。刚才在危急中,他已把它俩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看到排山倒海的巨浪,汹涌澎湃,浪花飞溅,向着他冲来。他第一次意识到,他所赶的浪头的威力,真感到后怕。这种经历,没有人想再尝试第二次;他竟能活下来,真是运气!

想到这儿,他腿都软了。他坐下来,双手紧紧抓住泥土——澳大利亚在欢迎他!

22

“现在你可以进去了,”泰西护士说。“不过,记住,只能呆5分钟。他身体还很虚弱,他还在生你前面去看他的人的气呢!”

约翰尼了解泰西指的是谁。两天前,卡赞太太来到了海豚岛“就像一队哥萨克人来到了海岛。”有人这样描绘她的到来,这当然有点夸张。她竭尽全力,要教授立即回莫斯科治疗。但泰西坚持要教授留下来。教授自己也无论如何不愿离开,这使卡赞太太大为恼火。即使如此,他们也许还无法使她轻易改变主意。幸好每天从大陆飞来的医生坚持说,病人一星期内不得走动,这才打消了她的主意。现在,她飞到悉尼去作文化观光了——那儿确实有不少东西值得参观。她说,一星期后准时回岛。

约翰尼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开始,只见教授床上到处堆满了书,根本看不见教授。此时,教授正埋头读书,也没有发觉约翰尼已进来。至少一分钟之后,教授才发现约翰尼站在床边。他急忙把正在看的书往边上一放,伸手与约翰尼握手表示欢迎。

“见到你真太高兴了,约翰尼。谢谢你所做的一切。你冒了好大的险啊!”这一点约翰尼倒不想否认。一星期之前,他从海豚岛出发,也没有料到他会冒这样大的险。也许,当时他若知道的话…然而,他成功了,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

“我很高兴我去了大陆。”他淡淡地回答说。

“我也很高兴。”教授说。“泰西说,红十字会的直升飞机正好及时赶到。”

接着是一阵长时间的令人尴尬的沉默。然后,教授又开始说话,语气比刚才轻松多了。

“你喜欢昆士兰人吗?”

“噢,他们太好了——当然,过了好久,他们才相信我是从海豚岛去的。”

“这一点也不奇怪,”教授干吧吧他说“你在那儿干了些什么?”

“哎,我真记不起上了多少次电视和无线电台——我开始感到腻了。但最有趣的还是玩冲浪运动。当大海平静时,他们带我出去,并教会我各种冲浪技巧。”接着,约翰尼又自豪地说“现在,我是昆士兰冲浪俱乐部的终生名誉会员。”

“太好了。”教授回答说,显然有点心不在焉。约翰尼发觉,教授似乎在想别的什么事。很快,他把他的想法讲出来了。

“听着,约翰尼,”他说“这几天,我躺在这儿有许多时间思考各种问题。我想出了不少好主意。”

这话听来有点不大对头,约翰尼不知道教授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我特别为你的前途担忧。”教授接着说。“你已经17岁了,应该考虑考虑你的前程了。”

“你知道,教授,我希望能留在岛上。”约翰尼说,心里不免恐慌起来。“我的朋友全在这岛上。”

“这些我都知道。你的教育问题,是当务之急。‘奥斯卡’只能给你上一部分课。如果你想将来成为有用的人材,就得学一门专业,并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我说得对吗?”

“我想是对的。”约翰尼回答说,语气中没有流露出多少热情。他想,教授到底想要他干什么呢?

“我建议,”教授说“下学期我们把你送到昆士兰大学学习。别那么难过——那儿并不是世界的另一边。布里斯班飞到这儿才一个小时,周末你可以经常回来。你总不能一辈子在珊瑚礁里赤身潜游吧!”

约翰尼倒愿意在珊瑚礁上玩一辈子,可是,他心里明白,教授的话是对的。

“你的潜水技术、你的工作热情,我们都十分需要,”卡赞教授说。“但你缺乏专业训练和知识——在大学里,你两者都能获得。到那时,你能在我未来的计划中担任重要工作。”

“什么计划?”约翰尼问,心中重又稍稍升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