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另一只手也扒拉住龙爹,要不是嫌丢脸,恨不得让他爹抱着他走。

只是她穿着的的确是比较暴露的胡服,而且在打扮上也比较像。

糅兴又没动静了。

黎婴茫然的仰头和龙爹对视,心想,蜡笔小新啊…这可是他最喜欢的漫画人物了。

博兰掩嘴笑道:“殿下不吃,可世子爱吃呀。”

他连忙摆手:“本宫…本宫不要…不必…”

他也察觉,自己这些年多多少少是有些恃宠而骄。他的地位天生高人一等,所有珍贵的灵物享用不尽,而他爹还恨不得搜罗更多给他。他…全当是自己爹有本事,不想去琢磨什么阶级贫富差异之类的深奥问题。然而这个问题,却不是他当做不存在——就真的不存在的。

“四堂哥!五堂哥!”黎婴眼睛一亮,伸着短胳膊招呼。

他微微一动,把睡到他身上的小东西小心抱到一旁,手臂裹着小背和屁屁。小东西睡得正沉,只吧唧了小嘴,便摊开小手小脚打起鼾来,呼噜呼噜的软嫩嫩。糅兴轻轻活动了下酸麻的手臂,就侧过身,撑着头打量儿子。

“当心你四婶婶笑话你。”他冷冷道。

黎婴心头一跳,有些怕。但又想,自己好歹也曾经是个心智成熟健全的成年男人,这些年做小孩变得幼稚就算了,遇事可千万不能再逃再躲,不然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去。于是他只得瞪圆黑眼珠子蹬蹬蹬的踏着小步子就走到龙爹面前,刚刚好能把一双小爪儿搭在坐着的龙爹膝盖上。

“博兰,把帷幔勾起,添四盏宫灯放在床边。”女官果断出招。

“本君还是那句话,这事与你无关。”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你深知上界那件事,伏羲虽不在乎天帝的亲眷,但帝后毕竟在上界掌管后宫日久,积威颇深。今世不同往日,伏羲…不能不顾。”

这人相貌极是英俊,肤色微黑,轮廓深邃。只是他的眼角狭长,看人的时候总有种凶戾意味,让人不喜。又一身的暗色衣服,像是时辰再晚一些便要融入夜色一般。

黎婴眨眨眼,这难不成是龙家例行的远郊春游?每个小孩儿都要来?

黎婴翻了个白眼,怎么拿他和貔貅比。不过,如今他最害怕的不是他爹的巴掌,而正是他四叔家的那个小子。这世上任何幼儿和他一比,都堪称是光着屁股的小天使,二郎和他一比,尼玛简直就是爱神丘比特!听说都几百岁了,还保留着儿童无辜的邪恶,真是巨可怕的大龄幼儿…

这一日轮到学馆旬休,二郎早就被国公府的马车接走,糅兴也终于从无聊的授业传道中解脱出来,得以与儿子一同睡个囵吞觉。

杜松鹤低头翻了个白眼。

“不错。”他赞赏,随手取下一枚玉环丢给宫人。

黎婴勉强收回小爪儿,棉花糖晃悠悠朝龙爹飞去。红碎紧闭着眼蜷缩在地上颤抖,听到糅兴的吩咐,于是狼狈的伏在地上,低着头向外退出去。她胸前颈子上并不严重,只是略微刺痛,只是一股巨大的失望让那细微的疼痛放大,此时只觉得委屈万分。她压抑着抽泣,双手把门合拢,屋内还传来那男人低柔温和的声音,却不是对她说的。

“龙儿!”他低声呵斥。

湛童不以为意的收回银叉,随手丢在桌子上。

年轻的圣人什么害怕都没了,他忿忿的上前半步,只恨不得把那个粉嘟嘟的小东西捏在手里压扁才好——唐人皆爱牡丹,他这棵玉板白自种子种起,养了两年才开始开花,如今结花百来朵,他才舍得摘下一些装点屋子——!!

“叽叽叽!”还有我啊笨蛋老龟!黎婴抱着他爹手指,冲着丞相叫了叫。

杜松鹤暗自苦笑。怕这世上除了太子,便是你这小子敢直视帝君…不过帝君估摸也是看在太子份上,收敛气势,这一家子…真是大造化。

“起吧。”糅兴头疼的揉揉额角,转身朝廊下走去:“本君也非你的主子,此次来得突然…不必如此惊惶。”

糅兴微微皱着眉站在走廊上,胸前衣襟处冒出了小巧的龙,睁着水汪汪的眼珠子到处乱转。

“爹爹们还是不要争了,”郦二郎一如既往的执行灭火的工作:“我看那起子人也不敢真的去告…毕竟若论亲,怎么也是国公府与圣人亲,郑家远在荥阳,京城可不是他的地界。”

“……”郦翰声默默撇开眼。看着自己两个爹爹相视冷笑。管家若无其事的倒退着准备溜走。

反正就是不要和屁股相关。

龙崽崽已经好奇的探出了半个小身子,水亮的眼睛瞅着他,精致小小的鼻子喷出一点云气。意思很明白:解释下,蛋蛋是神马?谁的蛋蛋?

某崽崽迅软软的贴在龙爹的掌心,细细的叫了一声。

比起这妹纸,他还真的算是相当好运。

糅兴的脸不由黑了黑。他也实在没有料到这一点,黎婴那几十年好歹也没白活,对于法术的领悟力要比貔貅都强过三座山去,可是他要是不变回龙形,学过的法术全部都成了纸上谈兵——半点使不出来。早先黎婴刚化形那会儿,他带着去了西海,身边一群虾兵蟹将蛟女蚌奴都水中腾云而起,偏生他半天没见着儿子的身影。

时间就在这俩儿父子一个阴郁一个嚎哭中渐渐流逝,直到某条龙崽崽哭过头蔫成龙干为止。

糅兴眉头微挑,看来并不是红陵的丫头,应是先前的青偍同她主子一起被软禁了,这少女才被提上来。

糅兴性子淡漠,但龙族本就是性格暴烈至情至性的种族,只能说他还没遇上能让他勃然变色的对象罢了。可是他对于自己唯一的这个儿子,却是十足十的上了心,重视的不能再重视。

蛋蛋却似乎是被这声呵斥吓醒了,弹了一下,茫然的滚了滚,然后就在糅兴呆滞的视线中————滚出了他的手掌心————

龟丞相眼眶一热,低头又磕下。他却没有看到,他那帝君嘴上说的虽是温情话,眼中却一片漠然,浑不在意。

龟延年犹豫的摩挲了下某的手指,刚想要把头和四肢缩进壳里,就被狠狠的捏住了脖子。

“待我儿醒来,便是另一番天地。”

糅兴似听到黎婴的心语,满心熨帖慰藉。

“你作甚么——”黎婴掀被怒起,刚开口就被站在床前的年轻大夫捂住嘴巴。

他来到藏宝阁外,然后微微抬起手示意众人退后,才把门打开。

只因他好久都没有如此动怒,直觉一股火气直冲口鼻,为了不让庆甲有理由往轩辕殿寄账单,他只得生生忍住。好胆——这蒋若寒生前死得也不算冤枉,如此蠢钝,难怪他昔日臣下尽都背主!

前文提到,鬼判殿位于阴海之中、沃焦石之外,正西的黄泉黑路上,乃是秦广王存放人间寿夭生死册籍,接引生,幽冥吉凶之场所。

糅兴瞥他一眼,冷哼一声便接过玉石板打量。这玉石板长三尺、宽二尺,以上好昆山籽玉为料,边缘刻有“酆都天子给路引”、“普天之下必备此引,方能至酆都地府转世升天”等字样,下方还印有“酆都天子”、“酆都城隍”、“酆都县府”三枚大印。()

那宝泉乡数百冤魂都和王汉一般,内心直呼天道不公。他却只感到讽刺,呵,天道…这凡间之人,可知他们讳莫如深的天道,不过就是又一群俗人,在那高高在上的天庭,任意的主宰他们命运?

那名唤杜松鹤的年轻大夫慢条斯理的提笔写下最后最后一个字,这才把写满字的药方儿放在案上,嘴里不咸不淡的应道:“我手中这个可是治伤良方,是要用于那匪祸中伤员身上的…大人这般打扰我,若是延误那边救治,到时可要主动担起责任。”

我啊…除了哭泣还能做什么…

崔文渊也看着他,一脸的恳求。

“本君且告诉你,”糅兴捏着他的小下巴轻声说:“涂山氏那尾巴,一百年,方才生出一条——且这一条尾巴里就蕴含她一百年的道行。若是凡间修真求仙之人得到,炼化为器,甚至可升为地仙…”他看着儿子目瞪口呆的小样儿,冷哼一声道:“你想要她全部的尾巴,也不是不行…本君便杀了她,也无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