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黎婴一想到貔貅,一口奶牙忍不住厮磨。那小子这些年光长了些个头,仗着比他高一些,不但要他三陪,还在轩辕殿他龙爹还有几位叔叔面前嚷嚷要把他娶回家当媳妇,神马媳妇的嫁妆就素他的嫁妆,蛋壳虽然没了但是有媳妇一个顶俩儿的…呜哇哇卡卡!!!想起来就糟心!糟心!他堂堂太子的名声全都没有了!要是他没转过世,真是个奶娃,说不准就变成一出竹马竹马男男养成年上——

“寅时起床,卯时上课…太子,你还有一刻钟。”

睚眦不自在的换了个坐姿,赤红色的战甲出摩擦的声音,在轩辕殿中格外刺耳。他不由有些红脸,冷硬的表情也险些维持不住,低声说道:“侄子…侄子自是不在乎上界乱不乱,上界要乱才好呢!”他顿了顿,强自镇定道:“只是,二…杨戬本来也只是一介神将,如今刚刚被封为真君,若因为追讨共工不力被羲皇迁怒…也…也挺惨的。”

“你是何人?”他停在脚步,皱眉问道。弘文馆门口有金吾卫把守,可不是能随意进出的,这人他从未见过…来找学士的?

“我似乎…有些印象。”红衣龙子迟疑道,冷厉的浓眉困惑皱起。这显见不是现世,只是他平日除却应下界城隍请求处置一些极恶鬼怪妖神带去酆都,就是待在四海,要么就是与兄弟或宗亲子弟去龙城进学,并无别的特别去处了。

“…从前还喊我做爹,如今却这幅不冷不热的样子…”睚眦嗤笑着,大步走到檐廊下,在小小的龙崽崽身边盘腿坐下,“大伯倒是紧张你,我进来竟还花了一番功夫。”他低头用手指拨了拨那个还在震动铜铃铛。这种结界真是让人厌恶,即便进来了身上也如同缠了粘腻的蛛丝一般,大伯可真是疼爱太子。

二郎纳闷的看着小胖蛇咕叽咕叽的在草席上挪动着,小小的粉嫩的尾巴翘啊翘,蛇崽崽挪到曲栏边,小嘴叼住垂落的衣角便开始用力扯。糅兴低下头,微微一笑,就探手把他捞了起来放在自己怀里。

杜松鹤暗自松了口气,忙道:“是啊,还是个小团团就在儿子身边了,那时话都还说不利索呢。”

弘文馆隶属门下省,在这宫城内占地着实不大,只是几进的院子罢了。不过弘文馆所教学生竟是皇亲国戚,高官子弟,因此人数不过寥寥数十名,也无须更大的地界。馆内如同地方官学,前面几进是讲堂,两边与游廊相连是南北二斋,为学生自修之所,后连着一个不大的花园子,人工湖假山亭子不缺,园子后头就是饭堂。掌教学士在馆内自有居所,最后一进便是。

红碎僵住,她自称为府内美姬,还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她内心既无措又惶恐,却隐隐觉得渴望甜美。

“水太热,别老在下面。”时间一长,糅兴出声道。

俯视着少年。

糅兴漫不经心的伸手探向一边的老黄花梨架子,从上边摆着的一只越窑青瓷花囊里折下一朵玉板白。花色玉白,花瓣如同荷花硬质而直上,虽然不如姚黄魏紫艳丽夺目,也不如瑶台玉露珍贵美丽,然贵在花期更早,且颜色玉洁。

糅兴略低头,看了一眼衣襟里缩成一小团犹在酣睡的娇儿,低声说:“去去就回…晚间掌灯时分。”

桃宝…他忍不住瞅着还在对男子左右晃头的小胖蛇,为自己起的名儿喝彩。看看那一身粉嫩色如初绽桃瓣一样的鳞片,还有那副娇娇憨憨的小模样,可不就是宝贝么!只是他还没有胆子去挑衅面前男子的“我儿”、“龙儿”之类的称呼。

糅兴不耐烦的听他结结巴巴分辩,眼睛却一直瞅着儿子掉下去的那处湖面。只见湖面平静了一会儿之后,荡起了一圈圈的小波纹,然后一个粉嘟嘟的小龙崽哼哧哼哧的攀着浮萍叶子爬上来,小气儿喘着滚在上面,白白的小肚皮上上下下起伏。

“把我手松开!”郦珩声喘着气,沉声道。

“且慢!”杜松鹤抬手打断郦珩声的命令,眼神一闪,轻笑道:“你能想到去找他麻烦,莫非他就想不到吗?那郑郢峰当家多年,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与其冒险行事给他留下把柄,不如我麻烦一些,亲自去解决的好。”他是真没想到,那郑郢峰会无耻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他的疏漏。

郦翰声一见他,就露出稚气的笑容,脸上两个小酒窝。

“叽叽——”你要干嘛!!!

心虚着呢。

萌物人人爱。

“唉你是不会懂得…”她忍不住叹口气:“像这种萌物,可遇而不可求啊。”龙域谁不知道,龙帝糅兴这辈子恐怕也只得这一个孩子了,即是说,轩辕殿再不会有第二位小主子小萌物可以供她流口水…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黎婴把缠在糅兴丝上的绿宝石放在嘴边咬了咬,随口道:“不过是些背诵还有抄写,我可是熬过了高考地狱的大学生,小意思罢了。”

糅兴顿时笑不出来被虐到了,胸口针扎一样的疼痛。他小心翼翼的靠近木托盘,伸出双手把儿子轻柔的捧起来,然后低头微带讨好心疼的亲亲小龙崽崽仰起的脑袋。

糅兴慢慢走在上城缦回的走廊里,两旁细细的水丝沿着木质走廊的廊檐流淌而下,宛如春雨缠绵一般。整座上城建在陡峭的悬崖上,四周都是由清澈的灵泉包围,他一边沿着回廊向灵池殿走去,一边随意的看着廊外清澈见底的灵泉,不时有一尾金鲤欢快的跃出水面,隐隐有龙气。

龙帝陛下果断丢了。

糅兴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对着小圆蛋蛋的一头轻轻戳了戳,细腻光滑啊…糅兴下意识的陶醉了一下,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敲了敲。

“帝君明鉴,老臣虽则不聪明,但却绝对忠心。”

狻猊脸色突然一沉,原先还带着笑意的眸子此刻阴沉的让人害怕。他站起来,一脚踢开重余千斤的龟壳,露出了被压在地面的龟丞相——的原型。

显仁拍了拍自家老四的肩膀,欣慰道:“四弟后继有人…后继有人!”

黎婴忍不住抬着小胳膊环住他的颈项,哽咽道:“那你为何不早在我刚出生时带我走,为何一定要我主动喊你…如果不是你留我下来,我怎么会——”他怎么会与王汉蕙娘成为家人,现在又怎么会如此伤心…

他们的房间靠近内园的角落,门口廊外栽了一排青竹,因而十分安静。厢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的时候,声音虽轻,仍然十分刺耳。

“帝君——”女官娇娇额头抵着地面惶恐说:“奴婢们又找不到太子殿下了!”

糅兴危险的眯起眼。

好在一里路很快就到,似糅兴这等上古神明,耳中早已听见三途川波涛翻滚的湍急之声,如果说阴界黑雾阴气已经颇为浓重,那么阴气最浓厚的无疑就是前方的三途川了。三途川虽名为川,实则广不数尺,更兼其水皆血,腥秽不可近,里面更是虫蛇遍布,腥风扑面。

现在不同了,龙帝有了孩子,做事下意识的便考虑再三。青龙王显仁在心里感慨,从前他劝说大哥和昭明低调再低调,比如别没事就吃人…别没事就吃人不吐魂,可结果呢?哪个又听他的了?虽说他们龙族向来横,可毕竟时代不同,不好正面与天帝为敌。

他又凭什么能够得到黎婴全心全意的信赖甚至依赖?

郦珩声按在王汉肩膀上的手立时多用了三分力。

郦珩声可以想象到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崔文渊急忙下马,然后把一直坐在他前面的小师弟抱下来,对郦珩声拱手:“大人!劳烦你带我的师弟去宝泉乡。”

糅兴深吸口气,摸着对方小肚皮的手差点用力捏下去。他心道,糅兴——你好歹也寿比天齐,何须与一顽童计较。他压下怒气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尤其这顽童…还是你儿子。

黎婴一大早便被蕙娘唤醒,这会儿酣睡正甜。他恍惚听见一悦耳至极的女声在耳边清唱,缭缭绕绕,缓缓幽幽,又觉清风搔过,微痒难耐:

“娘亲…大郎好困的…”表示毫无压力的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