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千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相继把两具尸体拖到房后的水塘边,用麻绳绑上大石,坠入塘底。

郁千雪望着郁母的绣活,在脑子里搜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她继承的讯息并不全面,只有零碎的片段。不过郁丫丫是会刺绣的,也能读书写字。她看过郁丫丫的写的字,端庄秀美。她学不来,虽然小时候学过几年毛笔字,但没有个三五年,实在模仿不出那种神韵。

宋朝的经济总值占当时世界的百分之八十,是世界上最富庶的国家,一个守城小兵比同时期的一个西方君主都要有钱。知府年薪的四百贯,而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一年的生活也不过五六贯钱,宋朝的官员都是拿高薪的,引得百姓们的读书风气史未所有。

“不要打了,薛大娘你会打死她的。”

男子吃东西的动作停下来,诧道:“你认识我?”

郁千雪睁着一双犹疑的眸子,审视了他片刻,摇摇头,转身离开土地庙。

读过宋史的人都知道:折可适,北宋边将,少年习武,非常勇敢。带军队出塞,遇敌将,独自取其级,奔马而回,名声大振。米脂之役杀敌甚多。战斗中因给养不济,士兵因饥饿而逃,他只身骑马追赶,晓之以理,逃兵感激涕零,各自归队。

西夏十万人入侵,折可适佯装敌领视察,呼出守烽人后斩杀,使烽火不能传递,敌军卷甲而逃。在尾丁涂大破敌军,又伏击西夏国母从山间小道逃路,敌人相互践踏,跳崖死者不计其数。嵬名阿里、昧勒都逋是西夏凶暴狡猾的酋长,宋廷召折可适密图之,正遇二酋以畜牧为名在边境会晤,遂派兵偷袭,俘获其族属三千余人,一举攻下天都山。

折可适戎马一世功绩彪炳,位极人臣,驰名当世。眼下他不过二十几岁,还不知道日后的人生有多辉煌,官职节节上升,竟做到了雄踞一方的节度使。

眼下为什么会狼狈到这种程度,生了什么事。

自己今日帮了他,这位历史名人的命运会不会因此生转折。

回到家中,把他的血衣扔进火盆烧了。再细心的收拾一番,确定一点痕迹也没留不来,便回到卧室的床上闭目小憩。

下午郁母回来,满脸兴奋,喜滋滋的拉着女儿试穿新裙子。她本来想买布料回来自己做,但看见铺子里的女装实在漂亮,价格又合适,便买了两件回来。

“幸好有你打络子的钱,给你哥送去后还有很多剩余。这回比上次卖得钱还多,被一位杭州来得客商意外看见了,高价买走。”

“娘你身上的衣服也很旧了,干嘛不买一件穿?”

她们家自然买不起绸缎,裙子的布料是细麻布的,也算不错。一件是浅粉色,另一件是淡绿色,都比较雅致素净。郁母不认识几个大字,但出身京城的读书人家,族中不乏博学之人,自幼眼见耳闻,审美能力自是不一般。

“娘都老了,穿得太好会被人笑话,丫丫还小,打扮漂亮些还要嫁人呢。”郁母见她肯开口说话,更加喜悦,就知道这新裙子买对了,女儿一高兴心病就会好很多。

郁母才三十几岁的年纪,身材是消瘦了些,却颇有风韵,一点也不显老。郁千雪理解她是不舍得花钱,自己前世的母亲也总是为孩子着想,打定主意,日后去县城一定给她买几件好衣服回来。

晚饭吃得比较丰盛,郁母买了几斤猪排骨回来,做了红烧排骨,还煮了一锅浓浓的排骨汤。

这个时代最主要的肉食还是羊肉、和几种家禽肉。猪肉则被人称为“脏豚”,只有最底层的百姓才会吃。吃牛肉却是违法,因为牛其有助于人,终年劳苦,又通人性,所以不忍杀食。食者,良心受谴责,便想到会遭到鬼神的报应。至于后来的梁山好汉吃牛肉,是因为要跟官府对抗,施耐庵才那样描写的。

郁千雪很久没吃得这样开心,只可惜自己厨艺平平,要是知道苏轼的东坡肉做法,把他的专利权抢过来多好。

苏轼这个时段还很年轻,基本没大多作为。很多有名的诗篇都是后来写的,自己趁早借来用用,显摆显摆,也像项少龙那样不白来古代一回。

吃完了饭,郁千雪收拾碗筷去洗,正逢柳婶子提着一个篮子来窜门,她一进来就看见焕然一新的郁千雪,大声嚷道:“丫丫穿得真带劲,早就该这样打扮了,赶明再找个像样的婆家,让你娘也跟着享清福。”

郁千雪微蹙了一下眉,便含着羞涩,像这个时代的所有女儿家那样,抬起袖子掩着面部走出去。

柳婶子有些诧异:“这丫头怎么变得比以前透亮了。”她的印象中郁丫丫一直呆呆傻傻的,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副木木的表情。

“她柳婶子快坐,来窜门就行了,还拿东西作甚?”郁母搬把椅子让柳婶子坐下,把她手里的篮子接过去。

“今早从地里摘的菜太多了,进城没卖出去那么多,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这不大虎他爹叫我挨家都送送,你拿着吃就是,不值当的。”

郁母招呼女儿把篮子拿出去,郁千雪走进来接过去,朝柳婶子福了一福:“谢谢柳婶。”

柳婶子看着转身出去的郁千雪,讶异的道:“我怎么瞅这孩子越来越好了,哪有以前的傻气,都说女大十八变还真不假呐。”

郁母眉眼都是笑意,道:“我家丫丫根本不傻,以前那是因为孝顺爹爹,时间长了再遇到些高兴的事情,这不爱说话的病根自然就慢慢去了。”郁母一想起去世的夫君,眼神忧郁起来。

柳婶子看出来苗头,忙岔开话头,道:“你看光顾着闲话把正事都忘了,前儿王大下巴看上你家丫丫,要我说来说亲,其实那王大下巴虽说岁数大了,好歹家里还有几亩地,丫丫嫁过去不会饿着。呵呵呵,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提了。”柳婶子从王大下巴那得了些好处,才想着促成这门亲事,看郁母神色不悦,不好意思的摇手说道。

“她柳婶子,不是我夸自己这个女儿,丫丫打小就跟着她爹读书,能识文断字,许多男子都比不上。又心灵手巧,今天去城里卖的络子都是她一个人打出的。你猜一共卖了多少钱,五贯多呢,被一个杭州客商买走的,那客商说有多少要多少,过段时间还会来钱塘县找我收络子。”

柳婶子惊讶的说不出来。早晨跟他们一起去的城里,进了城就各办各的事,柳家给酒楼送菜。郁母去铺子卖络子,事后又去文博读的书院送束脩。柳家回村的早,郁母直到下午才回来,所以柳婶子着实不知道那些络子能卖出了那么大的价钱。

五贯多,要是家里没孩子上学,足够一年的花销了,怪怪!

七月的夏天,天气十分闷热,门窗都开着,在厨房洗碗的郁千雪听得清清楚楚,心头很是阴郁,这幅身体才十六岁,不必那么早嫁人吧。

天对地,雨对风,大6对长空。就跟诗句一样,女孩子找婆家也要对仗。富找富,穷找穷,王八配绿豆,一对傻。

这自闭症还是赶快好了吧,不能再拖延下去,天知道明天会不会出现瘸子来求亲。

郁千雪想到这里,脸颊露出浅笑,手捧着一壶茶,举止优雅的走进客厅,

“娘,要是不忙别的事情,两百个络子我三天就能打完,能卖出五贯钱,一个月下来就能卖一百十五贯,用不了多久我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让大哥去杭州最好的书院读书,我们全家一起搬过去,在那买个很大的房子,你跟着享清福就行。”

郁千雪虽然这样说,但心里明白,络子的编法没有多少技术性,很容易被人学去,顶多一个月满大街都是相同的式样。想要致富还需另找路子。

郁母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娘什么活都不干可不成,日子长了会闲出毛病的。”

“娘怎么会什么都不干,可以领着丫鬟去西湖划船,也可以去灵隐寺上香祈福,要做得事情可多了,闲不下来。”郁千雪一边说着,一边给两人倒茶。

柳婶子张大的嘴巴,能吞进一个鸡蛋,惊愣的望着郁千雪。懵然,她下了一个重大决定,笑呵呵道:“瞧这丫头越出息了,我看这方圆十里八村没一个闺女能比得上。今年都十六了吧,哎呀得赶紧说亲才是,那王大下巴是绝对配不上的。嘻嘻,她郁婶子,你看我家大虎行不行?”

“柳虎?”

郁母听了柳婶子的话后,心头一怔。柳家是永河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光田产就有置办了五六十亩,还有两个下人侍候着,老实说条件不错。

但郁母是京城出来的,什么大世面没见过,尤其儿子文博前几年中了秀才,明年再去杭州府应试,一旦中举,满家皆贵。到时给女儿找个有地位的婆家毫不费劲,她的丫丫还那么优秀。再者说了柳家的条件是不错,但柳虎却不怎么样,读书不成,整天跟一群浑小子舞枪弄棒,性情又粗心大意。

柳婶子见郁母没言语,赶紧道:“丫丫她娘,我们家就大虎一个孩子,以后这家产都会留给他。孩子虽说读书不太好,也不愿呆在乡下。我和他爹都想好了,等过几年孩子大些,给他开了在城里开间铺子打理,也好有个营生。”

郁千雪见她们又谈起了自己的亲事,不好插嘴,古代不比现代,女孩子要含蓄,稍微出格,就会落个不知羞耻的名声。她心里叹着气,故作含羞带却的出了客厅。

“她柳婶子,你家大虎是个好孩子,条件也不错。可你刚才也听丫丫说了,我们家不会在钱塘县待得太久,你知道我们是京城人,迟早还要回老家去,委实不舍得这孩子嫁得太远。”郁母生怕得罪了柳婶子,尽量委婉的拒绝。

京城,那可是天子脚下,在柳婶子的眼里京城住得都是大贵人。听说郁母要老家去,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羡慕。她一直认为郁家虽说是京里来的,但贫寒如洗,比自己家差上很多。文博是秀才不假,秀才又怎么了,村西头的张秀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租她家的田地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