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贾敏轻轻地抚了抚霁玉乌黑柔亮的头,道:“知道你人小,所以这些都是我特地到博雅斋订做的。这个匣子不仅仅可以盛东西,等你读书写字的时候,还可以作镇纸使用。”

贾敏踉踉跄跄的往前跑,脑里一片空白,心里不停的道,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一定不要出事!老天爷,诸天神佛,啊,霁玉……

理财之道,不外开源节流。林家这边,贾敏正想法开源,而她娘家贾家则是在节流。王熙凤进门一个多月,贾珠就去了。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王夫人还是在办完贾珠的丧事后,大病一场,断断续续的在床上养了三四个月。偏这边贾珠的丧事刚了,东府里贾敬的妻子许氏又过世,两府里又是一阵忙乱。王夫人病倒,李纨是寡妇,不好出面,最终贾母拍板,反正身为嫡长孙媳的王熙凤嫁进来也是要掌家的,因此也顾不得她还是个刚刚过门不久的新嫁娘,临危上阵,帮着病中的王夫人协理家事。

贾敏从来没小看过文姨娘,她相信,虽然姜嫂子到漱玉身边时心里还有些别扭,可是终究会被文姨娘拉过去。她这边必然要有先手防备着。不过文姨娘的反应颇让耐人寻味,贾敏对姜嫂子的一系列安排,文姨娘不会不知道,可是她明明知道姜嫂子是她的人,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虽然对姜嫂子不是没有防备,可是却从来不提换人。

可是若是留下贾环,贾环只比宝玉小了那么几岁,长大后,对宝玉的威胁未免大了些。正犹豫间,贾政做出了让赵姨娘养贾环的决定。王夫人一开始气恼贾政的偏心,但是脑子一转,现了其中的好处,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一面彰显了她的贤惠,一面为不用她动手,赵姨娘自动的把贾环作为宝玉对手的机会给扼杀了,这样的好事她哪有不应的道理。

作为玉字辈中目前唯一出息的贾珠,在府中的地位非常重要。他学问不错,虽然这科落榜,但是努力三年,下一科得中的希望非常大。出仕之后,历练几年,两榜进士出身,前有王子腾照应,后有四大家族之力,贾珠未必不能支撑起贾府的门户来。这样的话,再有不像原来那么纨绔无能的贾琏协理,兄弟两个齐心合力,贾府的败落可能会被延缓,甚至得以被挽救也未可知。

扬州的贾敏收到娘家的来信,匆匆看过之后,叹了口气起身走在窗前,站定,往外看。丁妈妈从外面进来,走到贾敏跟前道:“太太——”

霁玉见贾敏进来了,咧着小嘴哭的更厉害起来,声音洪亮的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贾敏忙伸手从林海怀中抱过霁玉,轻拍着他的背,慢慢的哄着。霁玉伏在贾敏的怀中,哭泣的声音渐渐变小。看着怀里抽抽噎噎的霁玉,贾敏利目一扫,道:“你们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服侍的,怎么会让全哥儿哭成这个样子的?”

在揭榜之前,府里上下都盼着贾珠高中,然后上下跟着沾光。王夫人心中也觉得贾珠得中的事情**不离十,虽然在人前不显,但是言行举止中不免露出几分。对王夫人的样子,邢夫人觉得心里不痛快,今日终于抓住机会了,忍不住道:“哎呀呀,本来以为大侄子这次能够跃龙门,从而‘蟾宫折桂’的,不然怎么对不起弟妹这些日子花的心血。谁承想竟然名落孙山,真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本来我都预备好给新进士的礼了,没想到竟然省下了。真是可惜了,可惜哟!”

纵使黛玉不去贾家,若是依照他们的言语,黛玉岂不是要留在家里作老姑娘,一辈子不嫁人了?明明是黛玉只要不见宝玉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偏被他们说的不清不楚的。若是林海和贾敏信了,岂不害了黛玉一辈子!从他们对黛玉的言行来看,哪里是帮忙,根本是破坏神瑛和绛珠历劫。贾敏深刻的觉得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两人脑子抽抽了,不知所谓!

朝廷因为铸造煮盐之法的锅鐅在改制盛盐器皿之后,并没有损失,虽然锅鐅价值大,但是因为器皿数量繁多,甚至比原来盈余的还要多。因晒盐法所用劳力不过旧法之十分之一。在折子的后面,林海对这些因为富余的匠户提出了安置建议。前一阵子因为义忠亲王的事情各地不少官员落马,将抄没的田地拿出来,按人头分给匠户,并不是无偿的,而且以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为期,准许他们赎买,什么时候把田地的钱还完,以匠户的身份成为拥有土地的平民。

贾政走了之后,贾珠又和王夫人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离开。看见儿子急急忙忙离去的身影,王夫人心中一阵酸,觉得儿子被李纨抢走了。又想到今日儿子为了让李纨回娘家探望父母,又挨了贾政一顿训斥,因此王夫人对李纨又添了一层不满。

林海顿了一下,轻咳一声,道:“清玉比釉玉大,是哥哥。女孩子还是有个哥哥好,将来也好有人护着帮着。”说完手一挥,就这么定下了,后院五个孩子中清玉居长,是最大的。

“老爷,我今天在宴席上听说一件事。”贾敏开口讲早前宋氏的说辞转述给林海听,讲完后笑道:“若说老爷在外面养外室,这我是不相信的。不过宋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而且我也派人去打听了一下,虽说没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可是也差不多少。这事会不会对老爷的前途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我觉得这事可能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想着抹黑老爷,使老爷声名受损,所以老爷要及早想法子应对才是。”

宋氏先出言暗指贾敏的不贤,随后扔出一个“重磅炸弹”。告诉贾敏。素日里她和林海的恩爱都是假的。根本是直言到贾敏的家事上去了,越距了。偏还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为你着想”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厌恶。一番话说的让在场的人对她侧目而视。有几个刚才凑到她跟前拉关系,讲交情的小官吏的太太们也看出事情不妙,悄悄的不为人察觉的往后退了退,和宋氏拉开了距离。

贾敏的声音传入到文辉的耳中,文辉的脸一下子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贾敏的言语和举动无疑等于给文辉一个耳光。明明刚才贾敏还说“有情可原”,这会却是这么个态度。文辉只觉得满心满眼的苦涩。他知道是自己不占理,才导致人家如此对待。纵使心中怀疑贾敏作了手脚,没证据的情况下不该给贾敏摆脸子。何况他是文姨娘的哥哥,纵使文姨娘在怎么体面,也不过是个妾。妾的娘家人本来就算不上正经亲戚。再说如今他家还是依附林家生活,更无法挺直腰杆。贾敏这么对他,算是宽厚的了,若是那刻薄的,一棍子把他打出去,他都无话可说。

只是这事毕竟当年贾母在韩家人跟前打了保票的,如今韩家人上门讨要,贾母少不得要出面把东西从贾赦的手中要出来,当着韩家的面交到贾琏手上。韩家自从那次大闹过后,两家再没有来往,对贾琏也一直不闻不问,所以王夫人怀疑这次韩家上门,根本是贾琏找来的。因为他直接向贾赦索要母亲的陪嫁未得,否则韩家哪里会这么突兀的上门,而且来了之后径自就讨要韩氏的嫁妆。

见皇上一下子变了脸色,皇后有些诧异的道:“可是那上面不是说是他的夫人不小心烧的吗?想必林夫人是不知道那东西的重要,而且林转运使不是在秘折里说,文家藏着密帐的原本。皇上若是想要,让文家交上来就是。”林海在秘折里把贾敏的烧账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了出来,详细介绍了贾敏的愚昧无知,为贾敏的鲁莽和他的不知情犯下这么大的过错而请罪。

“难。”欣儿道:“除非她生下一男半女,可是那孩子是那么好生的。府里那么多姨娘,这么多年都未曾怀胎,怎么会让她一个小丫头占了尖去。”

可是贾敏送他的这两间商铺可是真金白银的,而且贾琏最愁的就是手下没有中心可靠的人,就算接收回母亲的嫁妆,也不好管理,如今贾敏又送了他这么一批人,这人情可就大了。锦上添花就算了,几乎是雪中送炭,贾琏虽然风流好色,可是到底还是有底线有良知的,为人也还是重恩义的。贾敏一连串的示好,终于被贾琏铭记在心。将来黛玉真要去贾家,他绝对不会袖手不管。况且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拿了贾敏的东西,他也不好意思不管。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贾敏出言反对,也无法改变事实。何况不是谁都有她那样的“预言能力”的,哪里能够看的那么长远。若是贾敏不知道将来的事情,她也会觉得这场姻缘极般配,乃是天作之合。何况贾敏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不好过分插手娘家的事情。当初贾珠的婚事上还是贾母来信上提了一笔,她回信的时候给出建议,并没有帮着做决定。就这还惹怒了王夫人呢,何况她这次要是反对贾琏和王熙凤的婚事,不仅是和王夫人结仇,而且还是和王家过不去。贾敏又不是闲着没事干了,既然知道事情不可为,她才不会找那个不自在。

正和黛玉笑闹着,二门小厮们回报:“太太,侄少爷进来了。”贾敏忙让黛玉松开扯着衣襟的手,整整衣裳,坐好。黛玉年纪小,不需要避讳,醉音抱着她在一边坐下。就听见外面一路靴子脚响,进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庞俊俏,眉眼多情,美服华冠。

轻舒一口气,林海讲道:?“和哥哥争位以至于手足相残这件事对太宗来说是永久的痛。为免下一代出现如此悲剧,太宗皇帝垂死之际,将今上、义忠亲王和其他儿子叫到身边,叮嘱做皇帝的要爱护兄弟,做臣子的要切记为臣的本分,兄友弟恭,切勿上演上一代人的悲剧。义忠亲王中的‘忠'就是那个时候太宗所赐,为的就是让义忠亲王能够在这个‘忠'字的提醒是,时时警惕,忠于职守,效忠王室才是臣子之道。”

再说,贾府这边虽然已经显出颓势,到底还没有日落西山,所以银钱方面并不是太吃紧。只是王夫人没什么才干,耳朵又软,未免逞纵了下人,所以下面的人看见王夫人“好欺负”,不免蒙骗了起来,因此下面的庄子和铺子进益已经大不如前,可是府内外的各项开销花项却多出了许多。而王夫人也趁着管家的机会,从公中牟取钱财作私房,致使账面已有些捉襟见肘的情形。不过王夫人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贾母手里还有一本内帐,那里的产业才是府里的大头。等到府里银钱短缺的时候,贾母必然会把东西交出来,公中不就又有了钱。

贾赦?贾敏嘴边泛起一丝冷笑,那是不可能的。若是来的话,只可能是贾府的小辈,只是不知道是贾珠还是贾琏?不过多数可能是贾琏。毕竟以她和王夫人的宿怨,王夫人不可能愿意贾珠来探望她这个姑姑,连推却的理由都是现成的:不好耽搁读书。

贾敏有些躺腻了,挣扎着坐起来,身后垫着大靠枕靠在床头。本来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让贾敏累得满头大汗。钱嬷嬷心疼的拿出帕子给贾敏擦汗,贾敏挡住了她的动作,接过帕子自己动手。

“是个男孩?”听稳婆说话,林海不敢置信的确认道。得到稳婆的肯定的回答后,林海哈哈大笑,随手从身上掏出个荷包,里面有二十多两银子,几个金银锞子。连看都没看,连荷包全都赏给了稳婆。那稳婆接过荷包,捏着硬硬的,掂掂,沉甸甸的,不说里面的金银,就外面这个用料讲究,做工精细的荷包也值个三四两银子,乐得一张大嘴怎么都合不上。

挺直了脊梁,大无畏的望着贾敏,又道:“若不然,我拼着一死,也不让太太舒服了。太太也不要想着现在灭我的口,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若是我家人接到我的死讯,那么这份密册上的名录就会多一个名字。这天下大的很,我就不信真没人能帮我们报仇?实在不行,我们就上京敲登闻鼓,告御状去!”豁出来了!

从文姨娘贴身将书册取回,及到后来的不舍,让贾敏明白,她今日求情根本没打算用这个书册,随后情势的展逼得她迫不得已拿出来。之所以随身带着,恐怕是文姨娘非常珍视它,放在哪里都不放心,只好随身携带。

文姨娘摇摇头,失笑道:“徐姨娘犯了这么大的错,老爷只不过把徐姨娘幽禁完事,你觉得正常吗?”不等连翘回答,自顾说道:“这可不像老爷的行事作风,老爷这个人素来最讲规矩,而且对太太最为敬重,但是这次的行为却等于□裸的落太太的颜面,何况太太这会子还有孕在身。我虽不明白老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事出反常即为妖。单看自从徐姨娘被囚禁之后,老爷从来都没去看过她一眼,连接近她的小院都不曾,就知道老爷心中是厌弃徐姨娘的,只不过碍于某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不好处置了她。而且太太素来也是好强要面的,徐姨娘差点害得她一尸两命,就算当时太太不找徐姨娘算账,过后也不肯善罢甘休的,可是偏偏太太那里也不见一丝动静,可见其中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缘故,说不定和老爷前面的事情有些关联呢?你不是打听清楚徐姨娘一家是老爷下令查抄入狱的。”文姨娘作着推测。

职位明确之后,一下子多了不少人。贾敏将各个岗位安排完毕,剩下的不识字,余出来的人,给了两个选择,一个是到庄子里去做活,或者选择坐更巡夜之类的活计。一个是每人十两遣散银子,还身契。安排职位的时候,考虑读书识字的同时也尽量考虑安排在原有的岗位上,做生不如作熟。

被贾敏的一席话,说的面子有些下不来的林海讪讪笑道:“那倒不必,太太说的话,我还是信的。如今事情已经查明,全是佟力一人所为,他留在外面的尾也被我解决。所以我就把人交给太太了,不必走衙门了,免得平地起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