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的再三催促下,皇后不在谦让,将折子接了过来。打开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皇后惊咦出声,她明白皇帝让她看的意思了,脸色不知不觉凝重起来。看完之后,皇后沉吟半晌,道:“法子是好法子。只是若是后代子孙不肖,被人蒙蔽。或者独断专型,以爱宠为立嗣基础,不以贤明为储,又没有了臣子的阻谏之力,恐怕亦会危急到江山社稷。”

欣儿的娘听了,紧张的问:“怎么回事?怎么会被她看破呢?你没事吧?”

尽管黛玉已经承认,贾敏还是听别人把事情讲述了一遍。知道始末缘由之后,贾敏叹了一口气,对两位奶娘说:“大姑娘有错,可是你们也不是。虽说孩子哭两声是正常,这么大的孩子不管怎么哄,怎么乖巧,都有哭的时候。可是我进来的时候全哥儿已经哭的声嘶力竭的了,要是哭坏了怎么办?既然哄不好,为什么不人告诉我去?想是怕我怪你们,可是若是全哥儿哭出个好歹,你们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

但王熙凤却说,“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真是胆大无知到不知道厉害。历朝历代,上位者对“谋反”都是极其敏感的,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贾家那个时候早已经日薄西山,垂垂危矣,还主动把刀靶付与外人去。还说“若告大了,我这里自然能够平息的。”她这面偃旗息鼓,可是事情难道不会传扬开来,她这举动根本是把贾琏放在火上拷,甚至大有可能给贾琏带来祸患。

这个时代大户人家厨房做菜,因为讲究富贵,不免有些油腻,鱼肉多了,蔬菜少了,而且用的大都是动物油,只有吃斋的时候才用植物油。贾敏借口孕期想吃清淡的,受不了动物油的味道,全都改成了植物油,小厨房这边就按照贾敏的口味一点一点的改了过来。有了肚子里的包子做借口,贾敏的这些举动倒也没怎么惹人注目,也没惹人怀疑。

贾敏在林海对面坐下,闻言笑道:“老爷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至于梦白,就算不用老爷叮嘱,我也会多加照拂的。只是我听说梦白已经娶妻生子,为何不将家眷接过来呢?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就帮一把。毕竟夫妻两地分离,梦白的日常生活中多有不便,我们怎么也比不得身边人照看的周到。”

周瑞家的对王夫人的言语早已经波澜不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王夫人在她的面前表露对贾敏和贾母的不满,刚开始她心里还有些忐忑,日子一长,早已经习惯了。她本是王夫人的陪房,一家子大小的身契都捏在王夫人的手里。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忠心于王夫人,他们一家都已经被打上王夫人的烙印,被人视为是王夫人的心腹。既然如此,那么她能做的就是将别人的看法变成事实。因此,王夫人在她面前也就没了那么多的遮掩。

贾敏盯着吃奶的全哥儿,呆呆的出神。钱嬷嬷笑着凑趣:“老爷给少爷起的这个‘全'字可真好,福禄寿喜都有了,正是太太常说的那个四角俱全了。”旋即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太太产子的那天,老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又哭又笑的,还喝醉了呢。太太这回可是熬出来了,我看这些日子老爷待太太有几分当日太太刚嫁进来的样子。”说着钱嬷嬷忍不住情绪激动的哭了出来,赶紧拿出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林海中举娶妻,大小双登科,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贾敏出身国公府,温柔貌美,文墨极通,两个人很是说的上话。挑灯伴读、红袖添香,夫妻两个如胶似漆,成婚三年,虽然贾敏不曾生育一儿半女,但是感情依旧很好。虽说两人结缡三年,不过其中因为贾代善过世,贾敏身为出嫁女需守孝一年,林海身为儒家子弟自然不会冒大不韪,与之行房,所以根本不足三年。

林海来到产房外,看见黛玉在古嬷嬷和王嬷嬷的陪同下守在外面。从她们口中得知贾敏刚进入产房不久,羊水还没有破,要等一会儿才能生产,捡了一张椅子坐等贾敏生产。而这个时候,遣去请大夫的小厮也背着医箱,拉着大夫气喘吁吁的跑来。

思考了半晌,拿不定主意的贾敏决定先把文姨娘打走,再想其它。“你先起来吧。你交上来的东西太过重大,我做不了主,要和老爷商量商量再说。”对于文姨娘的要求一字不提,文姨娘见她哭求半天都没有换来贾敏的允诺,神色不免有些犹豫。

“钱嬷嬷!”贾敏厉声制止了钱嬷嬷往下说的话头。钱嬷嬷接触到贾敏射过来的利光,心中一凛,赶紧闭口不言,退到后面去。

听文姨娘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却是一副认命的样子,田姨娘立刻火了,不甘的道:“我本来以为文妹妹和我一样都是心高的,是个厉害的。没想到受了这么点打击就服输了。文妹妹说的是,我们是被太太压在我们头上,可是我们头上还有个老爷。”

若有违犯,分别有训斥、罚跪、罚月钱、挨板子、撵出去五个处罚等级。其实还有立时处死这一处罚,只是为了显示主家仁慈宽厚厚,不好将这一条落实到明面上,反正所有奴才的性命都捏在主子手里,可任意拿捏,因此虽没写明,但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林海一进房,就打了所有服侍的人,固然是因为佟力行事不管是不是秉承了贾敏的意思,终究是她的陪房,出了这种事,贾敏管家不利,而且因为人选还是她的人,更是大大的没脸。若是她的主意,那么更要不得了,所以林海才把人都撵出去,为的是给贾敏这个当家太太留体面。得知佟力所为后,贾敏就明白了林海的用意,心中自然感激。

父母离异在闭塞的山城里让贾敏被人指指点点;家境困顿,为了照顾病弱的母亲,小小年纪就为生活而和同学往来不多的她被孤立,被歧视……。面对女儿因此变得沉默甚至自卑起来,母亲尽量开导她,安慰她,教导她,让她以开朗乐观的态度去面对生活。并告诉她,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在徐姨娘一向她扑过来,贾敏除了开始一怔,旋即就反应过来。只是身子笨重,不好移动,因此蹲下,用手撑地坐下,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风仪,好看不好看,双手护着肚子向右边滚过去。毕竟徐姨娘和贾敏身边还是隔着几步距离的,因此为贾敏争取了时间,在徐姨娘冲过来的时候躲了过去。

只是贾敏看到林海食不知味的扒拉了一小碗饭,就急急忙忙的奔向书房。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什么也没说。贾敏相信,就算这个时候她跟林海说什么,林海都会答应的好好的,其实根本是有听没入心,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新来的字帖上。贾敏叹口气,吩咐醉墨回头往书房里送些滋补的汤水,提醒林海的贴身小厮嘉言让他盯着林海吃下去。

贾敏看出王嬷嬷的心思,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你服侍着玉儿,若是玉儿因为走路摔倒而哭,届时我听了会心疼,而且说不定还会怪罪于你,觉得你没有照看好玉儿。可是小孩子哪个不是这么走过来的,难道就为了怕摔跤而不走路了不成。”

周瑞家的听了,忙趁机说:“若是太太没银子,我这倒有个事情要请太太示下。长安县一位致仕的官宦去世,因为他没有儿子,留下老大的家业都被他侄子继承。只是这位老太爷还有一位出嫁的姑娘,听说父亲亡故之后,上门吊孝时想着把母亲的陪嫁带走,并不想着要府里的东西。没想到他侄子不让,说什么这府里的东西都是他的,没这个姑娘一分一毫,还动手把这个姑娘的女婿打了出去。这姑娘气不过,就上县里告状,没想到这侄子在县太爷那里使了钱,不仅姑娘没要回陪嫁,反而还把女婿关进了大牢。因此这个姑娘的婆家生了气,遣人上京来寻门路,要为儿子讨回公道。说是不管从这位侄子那里要出多少东西,他们只要这位姑娘母亲的陪嫁,其他一点不要,而且另外送太太四千两胭脂水粉钱。”

王夫人叹口气,抱怨道:“我一个弟媳妇也不好和做大哥的辩白,少不得忍着气张罗,可是大老爷那边一张口就是一千两银子,真当这银钱来的那么容易。如今家里产业不比从前,偏各处又不能俭省,况且又过了个端午节,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若是一二百两我兴许还有法子从别的地方挤出来,可是这一千两我是真的挪不出来。可叹我又没个三头六臂,变出这一千两银子。大老爷那边拿不到钱,届时又是一场气生!”

莫不是真的在林家的日子不好过起来,否则能有什么大事把给娘家的节礼都耽误了。王夫人可是知道她这个小姑子这些年来对娘家的爱重,因此心中忍不住猜测起来。脚步不停,往老太太的上房走去。

“太太就算不问,我也正要说呢。”钱嬷嬷忙道:“薛家到府上来拜,求见老爷,老爷不见。他们就说要拜见太太,偏巧太太不在,薛家把礼物和帖子留下才离开。”

贾敏叹道:“老实倒是老实了,可是未免老实过头了。若是玉儿受了什么委屈,她也只会顾着自己,不会为玉儿出头。”

贾敏乃是贾代善和史太君最小的孩子,她出生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四十余岁,因此对这个老来女格外娇宠。史太君更是最疼贾敏这个女儿,就连因为贾代善的偏爱而给贾母带来脸面,因此得到贾母偏爱的贾政这个儿子,在贾敏面前都退了一箭之地。

贾敏想了半晌,目光落到抱着黛玉的林海身上,看见黛玉在他怀里打瞌睡,示意王嬷嬷把孩子接过,抱下去到暖阁里面安置。

这个时代衙门里开衙时间,春冬二季,是清晨卯正(六点),夏秋二季,则是清晨卯初二刻(5点半)。到点上班是做员工的基本准则,这做为一家之主的已经起来上班去了,做妻子的怎么也不可能睡懒觉,只得起床。为人子女为彰显孝义,不能比父母起的迟,每日晨昏定省绝不能错过。

一家人挣扎着收拾行囊细软,偏偏其他房里的族人跑来捣乱,因此争抢之下免不了推推搡搡。混乱中有孕在身的太婆婆跌倒在地,流产了。来人也被吓跑,孕妇倒在血泊中无人理会。老太爷爷拖着病体各房哀求,终究有些族人看着心有不忍。帮着找来大夫看过,太婆婆连药都没吃,只是草草的收拾一下就完了。一家人就这样被族人监督着,凄凄惨惨的坐着雇来的车离开姑苏。

“妈妈。”贾敏叫住了她,将刚才她和涵容的谈话摘其重点说给她听,然后说:“回头,你再问问,她选好了没有,若是选择出府,还需要妈妈操心,帮着办理一下。”

这件事也让贾敏明白在这个男尊女卑,等级分明,不讲人权,视生命如草芥的封建社会,她就如同大海里的一粒沙砾,渺小无依。想要在这个世界安稳的生活下去,就不要妄想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社会规则。那根本是蚍蜉撼大树,痴人说梦,这已经不是不自量力的事情,而是完全不在同一层面,分属两个层次上的问题。与之相比,白日飞升实现的可能性都比这要大。

钱嬷嬷知道贾敏对几位新姨娘不喜,本来作为姨娘,是要在主母跟前伺候的,偏偏这几位都不是善茬,每每贾敏借着这个机会难为她们的时候,虽然如愿,可是都会有一场好气生。待到大夫诊断出贾敏怀孕之后,为了贾敏和胎儿的安全,钱嬷嬷以贾敏需要安静养胎为借口,不让几位新姨娘到贾敏跟前立规矩。身为通房的涵容也顺带包括在里面。贾敏过来之后,也不耐烦见几个姨娘,就顺水推舟答应了。因此贾敏看见涵容出现在饭桌前,很是奇怪。

因为贾敏体虚,坐胎的时候又不注意,累到了,因此胎儿不稳,需要保胎。在这期间切忌勿大喜大悲,不得过于操劳,忌动怒等等诸多众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因此钱嬷嬷遮遮掩掩,不肯说。贾敏如何不明白她的顾虑,干脆直截了当挑明。

因此涉及盐政方面的职位都是大大的肥差,年年有无数官员为了抢到相关职位而争得头破血流,甚至有的为此宁愿降一级而就职。正是因为盐政的重要,非圣上信臣权贵不予任职。林如海能做在都转运使这一职位上,圣眷之浓可见一斑。

虽然贾敏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情无数,也算是处变不惊了,可是这次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陌生的人、陌生的事、陌生的地点……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她到底该怎么办?睁着眼,贾敏望着帐顶繁复的图案,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她觉得自己真是厉害,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尖叫,也没有疯……还能保持清醒,真是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王夫人那么看重宝玉,简直把他当做心尖子。在给他娶妻上,必要会考虑到很多方面的。哪怕宝钗容貌品行和其他方面再好,一个出身就已经被剔出去了。除非王夫人是不在意这个的,但是实际上从王夫人的表现,又不像,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她对皇商的认识有些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