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一穿过来,最先担心的就是寿命长短的问题。再加上钱嬷嬷时时在她耳边叮嘱,她把养好身子,生下个健康的孩子当做要任务。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了好身体再谋划其它一切都来得及。

只是暂时忍耐并不代表钱嬷嬷对徐姨娘那边少了关注,因此贾敏不时听到钱嬷嬷向她报告一些诸如徐姨娘的家人给她带来一些调理身体的药材,据说喝了有助于女子怀胎,徐姨娘每天都煎服喝下等等相关的事体。

前不久林海才从博古斋高价买下虞世南的仿作,整个人都沉溺其中,除了公事下衙之后就一头扎在书房中不出来,不眠不休,甚至连吃饭都要三催四请。为了不耽误来回走动的时间,林海要求把饭菜送到书房去,结果大多是怎么样送进去的怎么样拿出来。本来林海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体健康水平一般,不过好在家境富贵,病的时候不用担心无钱请医生。若是没有突如其来的灾病,活到这个世界的平均寿命还是有可能的。可是架不住他案牍劳顿之后又对自身精神世界的痴迷,入起迷来,根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劝也劝不听,拉也拉不出来。贾敏甚至怀疑,若不是“正常起来”的林海深谙养生之道,他的身体早垮了。

钱嬷嬷叹了一声,说:“答应供奉她们的人家,家里的姑娘年纪都不小,该出嫁了。请她们除了教导一些礼仪规范之外,更多的是想着用她们多年争斗下来谋算的经验,以便姑娘出嫁后在婆媳、妯娌和姬妾的争斗中保持不败。只是她们这么些年跟在贵人身边,见识了太多的腥风血雨,不想一辈子都在勾心斗角,你防我,我防你中度过,现在只想着过点平静的日子。所以都婉拒了。若不是听说我们去请的人说大姑娘年纪幼小,算算等大姑娘长大成人出嫁,她们早已经老了,也算计不动了。否则还不会来呢。”

正在周瑞家的为难之际,外面小丫头高声喊着,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杜鹃来了。王夫人听见赶紧止住话头,周瑞家的迎了出去。杜鹃进屋,给王夫人请过安后,说:“太太,老太太说姑太太有了身孕,家里正该派人送些东西探望祝贺,因此请太太准备好东西,等姑太太这边的来人回转时一并跟着过去。老太太还特别吩咐,别的东西少些还无妨,但是药材一定要多多准备。扬州虽然繁华,但是到底不比京里,况且姑太太又是才到扬州,初来乍到,不熟悉,有些东西恐怕也没地买去。”

气了一阵,王夫人纳闷的道:“不是说姑老爷今年升到三品,又是在盐政上,怎么今年的礼和去年的价值相差不大?难不成姑太太在府里的处境终究没有像她的陪房说的那么好?”言语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周瑞家的赶紧分辨:“太太,不是我们家的不尽心,实在是那起刁民太刁钻,当初借钱的时候是死求赖求的,如今要钱去,反而耍起了无赖。哪怕我们家的讲了太太慈悲,利钱少了不少,他们也不肯还,反而嚷着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样的浑话。哭爹喊娘的,上吊抹脖子,做出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装可怜,博同情。我想着府上毕竟是仁厚宽慈的人家,太太一向又是最慈悲不过了的,要是真闹出了人命……”

人生中的一帆风顺养成了林海一种不知人世艰险的乐观天真,他的天真并非对世情一无所知,他相信人性本善,只是被世间的污浊而玷染,从而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坏人。因此对他说,这个世界没有坏人,只有是否值得交往之人。因为这种天真林海对身边亲近的人非常信任。

“我知道。”贾敏神色淡淡的说:“我不是为这个,我是想着她停了奶水之后,对王嬷嬷对就不那么依赖了,再找个教养嬷嬷带她,有跟着玉儿一起长大的情分,届时她说的话玉儿也能听进去些。”

太宗的哥哥争位失败身死,手下死忠之人刺杀太宗,贾代善因救驾之功在父亲亡故之后而原位承袭了荣国公之爵位,京畿大半的兵力都握于他手。太宗过世,新皇乃是原本不起眼的皇九子。一朝天子一朝臣,贾代善的兵权逐渐被高宗给剥夺,分给新皇的亲信。

“大姑娘胃口小,我奶水也足,一般都吃不了几口不吃了。”在贾敏的利目下,王嬷嬷不敢撒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贾敏笑着把镯子塞到黛玉的手上,让王嬷嬷把她放到胡床上。并让醉音找出白衣皂裤的孩童吹横笛,绿衣红裤的婴童击锣和耍悬丝的傀儡娃娃等等婴孩玩具放在黛玉身上。看着自玩自乐、笑得欢快的黛玉,虽然病愈,可是看上去很是单薄瘦弱,远不像贾敏记忆中像她这般大的孩子白胖壮实。

前朝炀帝昏庸无道,穷奢极欲,好大喜功,信任奸邪,酷法治民。而且刚愎自用,独断专权,纳言忠谏的大臣皆被他以诽谤朝政的罪名处死。又以开疆辟土之由,大兴刀兵,穷兵黩武,广征徭役。天灾**之下,百姓民不聊生。面对炀帝暴政百姓忍无可忍,纷纷揭竿而起。一时之间天下大乱。

贾敏笑笑不语。有福没福不好说,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妾,哪有做正头妻子的好。只是两淮盐政这么些个官员,难道别家就没有尚待字闺中的姑娘?不过人家不肯拿来女儿攀高结贵罢了。

在涵容的抽搭声,贾敏沉默不语,良久,长叹一声,对着涵容挥挥手,示意她出去。看着涵容离去的背影,贾敏怔怔的呆。本来她找涵容谈话,因为同情她的遭遇而想帮助她这并不是主要原因,但是到底为了什么,贾敏也说不清,她只是觉得这个社会太压抑。

贾敏忍不住反驳:“若是除了涵容再没有人生的是男孩,就算是个婢生子,他也是老爷的孩子,也能够继承林家,何必要认在我的名下?到那时,母以子贵,为了孩子,抬涵容的身份还不是老爷一句话的事,我还能拦得住?”贾敏觉得钱嬷嬷和原主太想当然了,怎么连这个都没想到。

听了贾敏后面的几句话,钱嬷嬷又悲又喜,泪花滚滚,忙拿出帕子拭去眼泪,道:“太太这话真让老婆子当不起,不过是太太小时候吃过几口奶罢了,算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哪配做太太的母亲,没的折了老婆子的福寿。今后这话再不要说,我知道太太有这份心就行了。”

说这话的朋友一定没有想到贾敏会有穿越的这一天。连闪婚都算不上,不过眼一闭,再一睁,就从未婚人士变成已婚妇女一枚。孩子除了手里牵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这还不算,让人悲催的是这里的彩旗和红旗一样,是可以合法拥有的。根本是强迫中奖,不接受也得接受。

送走了大小喽啰,放松下来的贾敏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一头栽倒在了升降式滑座真皮老板椅上。头一歪,就进入了黑甜梦乡。谁知道一觉醒过来,她就现自己挪了地方。

被贾敏的一席话,说的面子有些下不来的林海讪讪笑道:“那倒不必,太太说的话,我还是信的。如今事情已经查明,全是佟力一人所为,他留在外面的尾也被我解决。所以我就把人交给太太了,不必走衙门了,免得平地起风波。”

这事一开始他就没想到拿到外面处理,只是看贾敏的态度是她处置还是由他动手。家丑不可外扬,再说若是拿到外面去,佟力身为贾敏的陪房,若说他背后无人指使,只怕不会有人信,又该起波澜了,还是内部“消化”吧。

贾敏也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点点头。林海起身,拿出几张田契和地契说:“这是我派人到金陵办差时,无意得悉岳父家出手的庄子和铺子,我派人给买了下来。岳父家出了什么大事,竟然到了处置族中产业的地步?肥沃的田庄,地段和经营都很好的商铺虽称不上贱卖,可是也没卖上价钱。我身为女婿不好过问,回头你写封信问问,并把这些东西附上,还回去,至于这买下来的银钱就当我们孝敬岳母的。”

说完,林海将手中的几张薄薄的纸张放在贾敏的手边。整整衣帽借口还要到衙门办公走了出去。贾敏翻了翻林海放下的东西,店铺她印象不深,但是对于这几处田庄她还都是知道的。特别是其中最大的那一块,跟贾家在金陵的祭田隔了几里地,是除了皇庄之外,贾家最大的庄子,有一百四十顷地。这庄子全都是七八两一亩的良田,旁边挨着运河,上好的水浇地,旱涝不愁,是贾家在金陵几处产业收益最丰的一处。每年连山地的出息,贾家至少能在这块庄子上拿到三四万两的收入。

这块田地还是贾代善早年置办的,因为挨着祭田,打算作为祭产的。只不过当时中间那庄子是时任金陵府尹家的产业,贾代善惦记购买,和自家祭田连起来。只不过金陵府尹看穿贾代善的心思,要价太狠,比市价足足多了几倍。贾代善不肯做这个冤大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说能在“留都”任金陵府尹的身后也有背景,因此这事就耽搁下来。等到贾代善去世,这事也就无人再提。

翻开着田地,现无不是上好的田庄。贾敏有些纳闷,按道理说,这几年,贾家并无大事生,怎么就开始贱卖起产业来了?一想到现在管家的是王夫人,贾敏恍然大悟,贾政虽然住在荣国府,可是将来他是要分出去的。荣国府是要贾赦继承,这让王夫人怎么甘心,自然要趁着她管家的时候多捞点儿。皇上赏赐的皇庄贾家只有使用权,没有处置权,那么只有把主意打在贾家自置的产业上。

贾敏正翻看着几张店铺的地契,看见上面写的地址都还算是繁华地段。钱嬷嬷从外面进来了,贾敏看见她,举起手中的地契说:“看看我的好二嫂,这个家管的,竟然变卖家中产业做私房,真是好大的一只蛀虫!让她这么管下去,哪怕是皇帝的内库也能被掏空了。”何况贾家内囊已经上来了。

钱嬷嬷听了,赶忙上前劝道:“太太,有什么烦心事都要放在一边,也别动气,为这生气不值得。好不好,怎么也看着你的肚子,大姑娘就是因为贾家的事生下来身子弱,过后太太为这掉了多少泪。若是这肚子里的这个也这样,回头可有的太太后悔的。”

贾敏看到钱嬷嬷紧张的样子,笑道:“妈妈,放心,我早就想开了。要为这个生气,我早该被气死了。为这,我根本犯不上。”她不过顶着贾家女儿的皮,又不是真的贾敏,哪里会关系贾家的死活。

钱嬷嬷根本不相信贾敏的言语,她可知道贾敏是多么紧张贾家,哪里是说不关心就不关心的。只当贾敏是被气急了,说的气话。钱嬷嬷不住的劝慰着,开解着。

贾敏看到钱嬷嬷的样子,摇摇头。真不知道钱嬷嬷从哪里看出她生气来的,没看见她都把这件事当作笑谈来调侃了,怎么就是不相信呢。赶紧转移话题:“妈妈,你刚才进来脸色凝重,是不是有事和我说?”

钱嬷嬷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贾敏看到她这般模样,无奈的说:“妈妈,你也别犹豫了。若是这事能瞒得了,只怕你一定会等我生产之后再说。可是既然你知道之后就想着来告诉我,想必这事是瞒不了,你就直说了吧。我保证不生气,不动怒就是。”

贾敏的话一语中的,这事钱嬷嬷若是能瞒也就瞒下了,偏偏她知道根本瞒不住。在贾敏生产之前她一定会知道。如果是那样,还不如让贾敏早点知道,也能早些做准备,想出应对之策。

“太太,我现文姨娘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换洗了。”自从出了徐姨娘在她眼皮子底下偷着怀孕之事后,钱嬷嬷对几位姨娘盯得更紧了,绝对不允许同样的错误生,因此有了这个重大现。

啊?贾敏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也有身孕了?几个月了?”神色平静无波。

“这倒不清楚。”钱嬷嬷摇摇头,想了想说:“不过我估计应该有三个月了。”

“添丁进口,是好事。”贾敏伸手抚上肚子,神色淡淡的说:“我肚子的这个要有个小一岁的弟弟或妹妹了。”

“太太!”本来钱嬷嬷担心贾敏生气着急伤身的,可是看到贾敏一点也不急的模样,钱嬷嬷又不安心了,着急了,忍不住提醒的道:“要不要趁着别人还没觉的时候,把这个孩子给……”做了个除去的手势,意思不言自明。

贾敏想了想说:“不,先不急着动手。就算她能生下来,这个孩子能不能长大还两说。”从年纪推算,这个孩子又是书中没有出现的,那么如果她不动手的话,这个孩子会不会平安出生?贾敏很想看看。

“太太说的也是。”钱嬷嬷想了想,又道:“只是文姨娘不比徐姨娘,她可是有心计的,我担心我们这个时候若是不动手,真等她把孩子生下来,这孩子还真能长大,我担心我们会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对小孩子动手,不是有文姨娘嘛。”贾敏挑了挑眉头,说:“老爷膝下单薄,如今我想通了,多几个孩子也好。只是不能有想借着孩子挑事的大人碍眼就行。”

钱嬷嬷想想,点点头说:“这倒也是。做主母的挑出姨娘的错,光明正大,就算是老爷也说不出什么。”对小孩子出手还是有伤阴骘。

贾敏蹙起黛眉,叹了口气道:“况且这会子我们也无暇顾及文姨娘,妈妈先帮我把这边的事解决了再想其它。”把陪房佟力的事情讲给钱嬷嬷听。

钱嬷嬷听了气得脸色通红,双目圆瞪,怒道:“这个眼皮子浅的家伙,竟然给太太惹出这样的事来,一点都不给太太作脸。真该打死他们才好……”

大骂了佟力家的一通,钱嬷嬷旋即试探着问道:“不知道太太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一家?若是能够手下留情,还请太太抬抬手,放他们一马,毕竟他们是太太的陪房,若是太狠了也不像,而且难免让下面的人心凉。”

贾敏冷笑道:“我倒是想抬手放过他们呢,可是他们可给我留余地了?幸亏老爷信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否则,我岂不被他们拖累死?况且这些年我对他们难道还薄了,不说年节的封赏都是上上份,和总管林重一样,而且我陪嫁过来的庄子和铺子都交给他们打理,他们的女儿临湄在我房里虽是二等丫头,却领着一等大丫头的份例,小子被我放了出去,荐到学堂里读书。一家子大小吃穿都是公中的,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竟然把手伸那么长?连我都不敢做的事他们都有胆子干,真是厉害!”

“太太对他们自然是好的。”钱嬷嬷赔笑着,说:“是他们自己不知足。按道理说纵然把他们打了杀了也不为过,只是他们毕竟是太太的陪房,况且帮着太太打理产业这么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太太念在这点上,放他们一马吧。”

贾敏扫了钱嬷嬷一眼,说:“我倒是有这个心,只是办不到。若是他们由老爷处置,我求求情,他们还有可能逃出生天。但是老爷把他们交到我的手中,说是给我面子,我的人由我处置,就因为这样,我只有严办的,没有往松里说的。毕竟老爷在那看着呢。”

“不过……”贾敏口气一转,道:“回头我会派人去查佟力一家这么些年管田庄和铺子的帐,若是做的好,那么我网开一面,不过这府里是再没有他们呆的地。若是被我查出弊处,那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钱嬷嬷闻言松了一口气。她刚才为佟力一家求情,是担心贾敏护短,届时佟力家无事,她也可以卖个顺水人情。试探下来,贾敏决心要处置,钱嬷嬷还求情则是因为多年下来,两家有情分,还因为这么些年来,他们这些贾敏陪嫁过来的人,已经在贾府里形成一个小团体,虽然称不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若是有人没脸,这个团体也没光。

贾敏看到钱嬷嬷放下心来的样子,心中冷笑。她刚才提出的建议,看似对佟力一家有利,其实正相反。以佟力的贪婪,都敢在盐政上伸手,在他管理田庄和商铺的时候不曾往里伸手才怪。贾敏平日里无事时翻看的账册,她可不是那不知道柴米油盐的,自然从中看出不少弊处,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处的猫腻她还没查呢。

自从把铺子和田庄交到佟力手里打理之后,贾敏除了刚开始几年还过问过问,到了后面就只问个大概收益数字就再也不过问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明明添了些产业,怎么收益和旧年没添的时候一样。就算一开始开的铺子不赚钱,也没有年年亏钱的。况且若是铺子总不赚钱,要么转出去,要么换个经营项目,没有一直那样开着往里补贴的道理。庄子也是,不是旱,就是涝,要不就是雹灾,根本没有好年景,或者种植的作物不对路,……反正就是收不来钱。

穿越过来,贾敏早就想找个机会从里到外,连府上再陪嫁一起整顿一下,只是一直没有好借口,不好突兀行事。免得大肆行事惹人怀疑,只是简单的将管家之权分散了一下。如今机会送上来,她怎么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