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各自做各自的事。他经营他的艺廊,她吃饭洗澡看电视;谁想到什么,就丢一句话过去,另一个人有空时便会回应,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还是来几个做披萨的面团吧!总是不能让这一趟白来。”

那两个臭男人皮厚骨粗也就算了,看看可怜的雪伦!她的脸再红下去就要脑出血,十指再扭下去就要断掉,眼光再闪下去便要抽筋。

茜希得意的神情完全落入他眼中。她本来就确定他一定会答应!他又好气又好笑。

有那群老而弥坚的守望相助队看守,原仰怀疑有任何变态能有办法达成他们“指定”的这一连串作业。

身为艺术家,照理说视觉应该很敏锐,偏偏她对记人脸很低能,可能是因为她从来不觉得人的俊帅美丑很重要吧,所以人长什么样子还不如一颗西瓜的纹路分布来得吸引她。

打电话?没人接。

“为什么是我?”她突兀地问。

方茜希小姐显然非常不喜欢她开始的戏,却由别人接手当导演。她的手再度捧住他的头脸,饥渴热情地吻他。

“再说吧!”他堂弟叉起一口面放进口中。“你什么时候要回英国?”

来不及了,电话那端已经被人接起来,那阵让她头皮麻的怒吼声一路吠了过来——

他耐心地再问一次:“你家里有没有医药箱?”

想了想,她一骨碌跳起来,准备奋勇杀到店里还债。

一阵强烈的失望淹没了她。

门外的人坚持赢了!娇小的身躯愤怒的推开被子,咆哮一声,顶着一头横七竖八的黑往房门口冲出去,怒张的气焰会让人以为她是个三公尺的巨人,而不是一五五的小尺寸。

所以,生活里其实每个角落,再微小的东西,都有可能触成一本小说。

嗯,原来抢到最后一句话的感觉如此之好,几乎可以抵消他方才与母亲对话的不愉快,他想。请记住dukankan

几乎。

“不,我不要在门口放接待台,让接待人员站在门内,我要——”原仰快地在脑中过滤一遍茜希所有的参展作品。“我要‘战’站在门口,担任我们的接待员。”

“战”是她这批作品里最大的一件,高度近两公尺;它是一尊陶烧的古代神将,整尊是古朴的原色,身体只以一些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盔甲,但在“战”的脸部,她的雕工细致到让人心折。

这位神将五官眉眼中骄傲的神情,是如此的翱翔如生,有如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你眼前。

但最美妙的是,神将的心脏处放进一颗透明晶莹的琉璃之心,手上的长矛是一根尖端泛红的琉璃之杖。

一个强壮刚健的军人,却有着一颗易碎的心,其中的威武和脆弱并存,让他第一眼看到这尊作品时屏息良久。

“这是‘世界琉璃艺术展’,你确定要让一尊陶烧的将军打头阵?”莎拉?山德斯提醒。

“琉璃是‘战’的灵魂所在,那些评论家若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也就不值得当个评论家了。”他非常的有信心。

“玻璃迷宫”有一个专门的展示馆做为“世界琉璃艺术展”的会场,里面可以隔成七个大型空间,一次展出七个艺术家的作品,但原仰不想使用那个场地。

方茜希是独一无二的,理当拥有独一无二的场地,于是原仰看中了会馆旁边的一个独立隔间。

这里一般是用来做为工作人员的休憩区,大小和那七个格阔的每一个差不多大。为了要挪用这个独立空间,他动用了一点关系,没想到“玻璃迷宫”方面没有他想象中的难以沟通,老板很爽快的核准,于是工程班在这几天开始装潢。

虽然展览在两个月以后,但要把一个堆满杂物的地方清出来,再打造成合适的展示空间,时间已经很紧迫。

“方小姐的作品有几件已经寄到了?”他勘查完地形,一面走出会场,一面询问他的得力助手。

“到拉斯维加斯?有二十一件,还有七件更大型的,我暂时放在纽约,等时间更近一点再运过来,以免有什么闪失。”莎拉回答道。

“好,如果有任何问题,记得联络……”

原仰紧急煞车!

走在他身后的莎拉差点一头撞上。

一个娇小玲珑可爱到极点的东方女孩,两手叉腰,挡在他们前面,神情傲慢地盯住他。

“你这男人真是假惺惺到极点!你就说一声想我,要我来看你,有这么困难吗?”

莎拉不晓得怎么回事,但她看一眼老板如在梦中的神情,轻轻笑了,自己悄悄走开。

原仰敛去所有的表情,压下心绪,盯着他的小暴君。

“我说了。”他指出。

“你改口了。”

“但你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