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就有□迎她们进去,殿里置了冰,清凉舒爽,门口用厚厚的帘子隔了,内外是冰火两重天。孝庄闭着眼以手支头倚在榻上,眉微微皱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在她身后为她按摩肩颈。

然后她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听着身旁扶着她的嬷嬷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在宫殿门口从命妇手中接过盛有珍珠宝石,金银如意的宝瓶,跨过火盆进殿,在洞房门口又跨过门槛上压着两个苹果的马鞍进房,而后她就被人扶着面向正南方天喜方位,坐到了龙凤喜床上。

复选出来的秀女早在一起住了半个多月,大多都认识了,就是不熟悉的也有个印象,突然多出来两个陌生脸孔,还是宫里的姑姑领过来的,自然引人注目。

如今的玉录玳只是一个容貌中上,肤色微黑的女孩儿,也没了小时候的灵气,看起来很普通。唯一的亮点大概就是她幼时学过汉学,这点倒是迎合了皇帝的喜好。

想到此,郁黎有些意动,将来这里若种满了桃花,岂不是妙。可惜她如今功力尚浅,只能在优昙钵树周围千米漂移,还不能进入谷内。

接生嬷嬷刚给婴儿剪了脐带,见到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唬了一跳,又见大家都行礼,便知这就是额驸了,闻言便将裹好的孩子递了过去。

恭靖妃等人也做出一副娇嗔的样子,不时飞个媚眼,玉录玳冷眼旁观,倒有几分看戏的感觉。

“说来臣妾等人一直同太后说笑,还未正式拜见过皇后娘娘呢,正好皇上也来了,不如就一起见礼吧!”众人又说笑了一阵,端顺妃却突然提出朝拜。

顺治闻言,上翘的嘴角顿时低了几分,眉头也皱了起来,冷冷的看了玉录玳一眼。玉录玳本来被淹没在百花群芳中,并不为人注意,突然被提了出来,顿时万众瞩目了起来。

孝庄注意到了顺治的神色变化,心里叹息,但又觉得端顺妃做的很对,众妃向新后朝拜本就是规矩,皇帝在场,也算是给皇后做脸。

“你们也在这儿扰了皇额娘许久了,皇额娘想必有些累了。至于朝拜皇后,自去位育宫,都退下吧!”不等孝庄话,顺治就先开了口,还堵死了孝庄的路,难道她能说她不累,那不是给皇帝没脸吗?

因此也只能点头,本来她还想等宫妃们都散了,单独留下皇帝说说元帕的事,但如今却只能道:“皇帝也跟皇后一起回去吧!”

顺治和玉录玳告退,众妃也一一告辞。不过她们心里却是很高兴的,看皇上这样子,摆明了是不待见皇后啊,说不得又是一个废后。

顺治的龙辇在前,玉录玳的凤舆随后,然后是恭靖妃等人的轿子,庶妃们就只能走着过去了。光冲着这一点,庶妃们就做了梦都想晋位。

到了位育宫,顺治留下一句“朕还有政务处理”就潇洒的离开了,玉录玳也不理他,直接就去了正殿,留下一群小太监,佩服的看着她的背影。

皇后娘娘真是宠辱不惊,皇上这样,也没见她脸色有任何变化,好像毫不在意一样。

随后进入正殿的宫妃们见被太后赶回来的皇上居然不在,心里很是高兴,但还是恭敬的上前拜见皇后,行六肃三跪九叩的仪节。

玉录玳虽然表现得很平淡,但坐在高处,看到众妃或不甘或面无表情的跪下向她叩,心里顿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升起的战栗。

眼光无意识滑落在手指上,她的手指原本纤柔修长,如今却带上了金镶石珠的护指。

护指用细金丝编织结成,呈弧形,丝环上缀着五朵兰花,用珍珠串和红绿宝石组成,兰叶为点翠装饰。整个护指做工精致,华贵秀丽,但却遮住了她本来的手。

玉录玳的心里不禁升起一个疑问,如果在这高处坐久了,她真的能守住本心,丝毫不变吗?

恍惚中,众妃已经行完礼,玉录玳没心情和她们虚与委蛇,便做出一副累了的样子想打了她们。一些庶妃们识趣的走了,但偏偏有人当没看见,笑嘻嘻地留了下来,却是恭靖妃和端顺妃。本来葛珞是要走的,但她看到恭靖妃没走,便也站着不动。

玉录玳没办法,只好给她们赐座,又让□上茶,面上笑着问道:“不知恭靖妃和端顺妃还有什么事儿?”

恭靖妃和端顺妃对视一眼,恭靖妃开口回道:“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当初静妃被废后,太后就命我和端顺妃掌管宫务。如今不是您进宫了嘛,我们就想问问,您准备什么时候接掌宫务?”

听到宫务,玉录玳心里掂量了一下,有些迟疑,她对这些可不太懂,还是先问问孝庄吧。这么想着,就回道:“本宫刚进宫,有很多事都不清楚,不如两位妹妹再多辛苦一阵子,等日后禀了太后再听太后的吩咐?”

反正她是不会去提的,一则她根本不会,手里也没信得过的人,若冒然掌了宫务,只怕容易出问题,会给人落下个没能力的印象。

二则她才刚进宫就忙着从后妃手里收权,只怕会给人贪恋权力的印象,也不好。最后则是她本就不愿意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在她眼里,这东西十二宫就是一小区,而皇后就是那居委会大妈,不,比居委会大妈更甚,至少居委会大妈不用管别人的性生活,不用帮别人养孩子等。

恭靖妃或许是没想到玉录玳会拒绝,脸色变了变,然后又扯了几句其他的便告辞了,端顺妃也跟着告辞。

葛珞见她们都走了,才开口道:“看来你还不算笨到底,知道这宫务不能沾手。她们比我们早入宫三年,不知收买了多少人,一不注意就能给你下个绊子。”

说完,她招呼也不打就走了,玉录玳也不在意她的失礼,反而有些高兴。葛珞能说这些话,说明她到底还是关心她这个姐姐的。

另一边,恭靖妃和端顺妃并未回自己宫里,而是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去了太妃居住的仁寿宫。仁寿宫里,懿靖贵太妃娜木钟和康惠淑太妃巴特玛正等着她们。

“这么看来,这玉录玳也不是个简单的。哼,当初我们都小瞧了她,谁想最后竟是这么个闷不吭声的人当了皇后!”娜木钟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巴特玛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这次不过是个试探,皇后是聪明还是愚蠢并不重要,她的容貌才学早就注定了不会得宠,昨晚皇帝就没跟她圆房。”

恭靖妃和端顺妃低声惊呼了起来,娜木钟也惊讶的转过头来问道:“真的?”巴特玛点点头,小声道:“今早皇后没等后妃朝拜就去了慈宁宫,就是因为元帕上没落红。”

“元帕上没落红,”娜木钟低声念道,眼睛转了转,“若是传出去,你们说,大家会不会怀疑皇后不是清白之躯?”

恭靖妃闻言想了想,觉得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即使不是清白问题,大婚之夜皇帝不跟皇后圆房,传了出去,皇后的脸上也不好看。

端顺妃却是看了巴特玛一样,默默坐着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巴特玛心里叹了口气,说道:“娜木钟,你何必总盯着皇后呢!这个宫里,只有慈宁宫中的那位才是我们要注意的,只要她在一天,就算我们斗倒了皇后,她也还会再扶一个,科尔沁的女儿多着呢。”

娜木钟被她提醒,有些讪讪的解释道:“我这不是想给她们找点事做嘛,能让她们烦扰一阵也好,顺便还能折了皇后的脸面。皇后不贞,即使是谣言,后果也很严重,没准儿这宫务就能一直捏在我们手里了。”

“你这样根本动不了她们的根基,反而会引起警觉。布木布泰的厉害你我是见过,千万别打草惊蛇被她盯上。我们现在的要务不是和她作对,而是你们俩赶紧怀个孩子。”巴特玛早就不对娜木钟有所期待,反而教起了恭靖妃和端顺妃。

恭靖妃和端顺妃自然也想要孩子,她们进宫也有几年了,没少承宠,但就是怀不上。不管是宫里太医的药,还是民间的各种偏方都吃遍了,可不怀就是不怀,能怎么办。

好在其他蒙古妃子也没怀孕,这才让她们放心了些。

“静妃现在只在永寿宫里礼佛,皇帝再没去看过她,皇后也不足为虑,倒是淑惠妃那儿你们多注意着些。还有娜仁那个丫头,她如今也有十一了,就是不知道布木布泰什么时候会让皇帝纳了她。”巴特玛喝了口茶,又说起了科尔沁部的几位妃子,提点了两句。

然后恭靖妃和端顺妃就告辞了,她们俩还有一大堆的宫务要处理。况且若是在这里待得太久,引起别人的怀疑就不好了。

等到她们离开,娜木钟也准备走了,她今天要出宫去襄郡王府上看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