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自己要吃的。”殊幽解释,拎着大大小小的纸包出了店铺。

坐在黄包车上晃悠着,日光特别暖,微斜着撒了满身满地,大姊的珠钗折射出一圈又一圈金芒,满世界的声音都忙着挤进耳朵。叫卖声高高低低,东家的风筝西家的面人儿;树上有许多鸟语,婉婉转转,清清脆脆;还有黄包车车轮微妙的声音,电车的喇叭声,黑黑的铁皮车带动的风声。。。

“喏,这叫相片,西洋玩意儿,一张就值一支珠钗的价儿呢,二妹,看这相中人可还满意?”满意?大姊既然敢如此问我,想必是那王家地位不及林家,竟沦落到受人“挑选”的地步。

父亲狠狠甩了殊幽一巴掌,惩罚仅仅八岁的殊幽去祠堂跪着反省,直到胎儿平安出世。殊幽就生生跪了这么多天。

诗雨突然一笑,并未再问下去,殊幽不禁觉得怪异,但也没说什么。

五日后

林府二千金大婚,林府上下都乐呵呵的,处处是红艳艳的喜字。

林二小姐的闺房里此刻挤满了人。半个时辰前,殊幽在不安中醒来时,外面就已经拥了几层的人。打开门,喜婆丫鬟鱼贯而入,接下来便是从头到脚的装扮。

殊幽平日随性,只是叫丫鬟梳了个最简单的髻子。今日才发现,这丫头“顶上功夫”还真是了得。乌黑油亮的发丝一圈圈盘绕,时而绑一绺辫子,时而盘一朵花饰,就单单这发髻便去了大半个时辰。

接着要“开脸”,就是用两根细绳将脸上的绒毛卷起。开完脸,喜婆又拿来炭笔画眉,原先代表着闺中少女身份的刘海被珠花固定在两边,细淡的眉显露出来,不一会儿,愣是将弯弯柳叶眉画成了带着英气的浓眉。

殊幽生得好皮相,是林家四位小姐中眉目最标致的。大眼睛仿若蓄着秋水,顾盼生辉,眼波动人。本应是位明眸善睐的美人儿,却偏生冷淡着脸,鲜少见她笑。

鼻梁小巧,朱唇精致。不过,美中不足便是右眼角下那枚醒目的泪痣,虽是增了韵味,但泪痣本就不吉利,在世人眼中,这是克夫薄命之相。

完成了最后一步:点唇,殊幽又被折腾着穿喜服。大红的绸缎漾出一圈圈华光,冰凉如她此刻的心情。一层又一层,包裹住她瘦小的身躯,仿若蚕子做茧,是蜕变还是束缚?

喜婆手脚麻利地穿好了嫁衣,重重呼出一口气,打量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着头。

陪嫁丫头守在一旁,言语不多。因为小姐脸上仿佛凝着寒霜,拒人千里。

这是最后的时间了,不久自己就不再姓林了,而姓王。。。坐在床上打量着这间待过十多年的屋子,每个小物件都有一段回忆珍藏,心里满满的不舍。

后来,好像诗雨来了,说了什么,好像还哭着,不记得了;再后来,母亲也来了,说了许多叮嘱的话,不记得了。。。

盖上了红盖头,任由着喜婆领着往前走。远处响起小妹墨蝶的声音:“二姊要走了吗,娘亲,你为何不叫我早起,错过了与二姊告别的时间。”接着便是小跑的脚步声。

墨蝶一把抱住二姊的腿,撒着娇,“二姊不要走,墨蝶不要你走。”

空落落的心此刻充斥着伤心不舍。“二姊以后一定经常回家陪你好不好,墨蝶舍不得二姊,二姊也舍不得墨蝶啊。”说完眼泪就控制不住得下落,喜婆听见殊幽的哭声忙喊道:“二小姐可哭不得啊,今日要是落泪,他日嫁进夫家,便会日日置气,眼泪可收不住啊。”

殊幽抹抹泪,抱着小妹的手不住颤抖着,终是不回头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