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情绪很有些激动。我赶紧拉住她道:“也许只是误会,那位是苏姑娘,苏夫人的小姑子。夫君他跟苏熙有些交情,这才跟他们在一块儿……”

由于元宵犯下原则性错误,在咱们家领导人安锦的示意下,啃了三天的玉米馒头,没有骨头,更没有肉,连点儿油星子都不给沾。三天下来,元宵眼睛油绿亮,带它出去遛弯儿的时候吓得街坊抱头鼠窜,以为我领了一头狼。

临走时,他挺忧伤地望着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西凉。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头。不为别的,只因为我曾听说西凉人有交换老婆的习俗,我怕我去了西凉之后时不时被换上一换,想起来实在有些惊悚。

半月未见,她显然消瘦了不少,原本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下巴尖尖,好好的鹅蛋脸瘦成了瓜子脸。见到我时,她一对杏子眸亮了许多。

“夫人的脸怎么这样红?”雀儿拉着元宵迎出来,好奇地朝我脸上瞅。

这一对也挺可怜。好好的一对天赐良缘,时隔十年终于走到一起,偏偏又要经受磨难。就在前不久,大哥一扫往日的纠结困惑,喜不自禁满面春光地跟我说原来薛因是个姑娘。我装作不屑地微词几句,他便扯着眉毛生气,让我在心里暗笑了一整天。本以为一切都水到渠成,只等着大哥将大嫂娶进门,没想到又来了这么一出。

“这是灼丝,我的武器。”

“不知。”东宫的声音沉稳堂皇。我很悲愤,东宫不愧是东宫,骗人连嗓子也不抖!

“听安大人提起过夫人素爱书画,为何从不见夫人来流云社跟大家一起品诗作画?”

就这么没日没夜地忙了好一阵子之后,这个案子终于渐渐有了眉目,证实了是那名文选司的主事受了那冒名者一笔不小的银钱,这才在选仕的过程中动了手脚,同时还买通了吏部负责官员入籍的稽勋司主事和兵部的一位郎中。

公公与婆婆差不多大,婆婆还保持着原本的美丽,而公公却已早生华。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劳心劳力,又怎会如此?在外人眼中,婆婆生得美,又有一份祖传家业,公公做了这上门赘婿是白白捞着的福气。然而我却觉得婆婆遇上了公公才是真正的福分,只可惜她生性冷淡,连对公公也鲜有软语温柔,实在不算惜福。

夏之倩摆了摆手,稳住脚,转过头居然朝我笑了笑。“夫人,好久不见。”

于是我下意识地往他的胸口和喉咙处扫了扫,渐渐明白了安锦跟我说过的话。原来他早就知道眼前的这位薛因是——

“挺好的。”大哥憨憨地笑了笑。他的眉毛浓黑粗长,双眼炯炯有神,这样招牌式的笑容令他显得很可爱,也许这正是那个薛因看上大哥的原因之一。他费劲地想了一会儿。“他跟别人……不同。是真心明白我,跟我做朋友。跟他在一块儿很开心。”

我抱着小妹的肩膀,与她头靠头。“二姐想说的是,追求所爱的人,本身并没有错。但你得先认定他值得你这么做。一旦认定了,就不要后悔。即使真的错了,也要拿得起,放得下。”

我在心中祈祷着,希望这次她看上的人稍稍靠谱些。

痛定思痛,我决定伤好之前绝不再出门。

我停下脚,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你皇妹比我伤得还重点儿。”

“不必了。”

“知道就好。”面子这东西,不过是浮云。我眼巴巴地瞅着她:“雀儿,不到最后时刻,不能让夫君知道。”

他语塞,别开了眼。大概是因为回来得急,他的衣衫上还带着皱褶,平日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头散了几缕下来,看上去像经过了一番大战。

“‘万一要是真的呢?’”小妹接过话头,模仿着大哥的神情,令我哭笑不得。

他终于低低笑出声,像是十分舒畅。头顶上束着的鹿皮小冠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再配上那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令我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花枝乱颤”这几个字。

“你送我的,在这儿。”

我摆了摆手,继续盯着蒸笼上的包子看。“不用了,我不爱吃包子。”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比史书还真。”我睁大了眼,无比诚恳。

于是我又将它送小黑屋谈了几回心,终于叫它明白了扑面而来的习惯对我造成极大的困扰。它十分聪明地学会了阳奉阴违,迂回求胜的招数,表面上看的确是不从正面扑了,却趁我不备从后袭击,令我更加狼狈。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懂。稀里糊涂三拜九叩后坐在婚床上的时候,我还未想通原本我是去质问他来着,怎么就把自个儿给卖了?

我放下笔,擦了擦汗。“如何?”

然而打伤了人这一事实,无可辩驳。大哥被赌庄扭送官府,关进了牢里。我得知此事时,心急如焚,奈何那时正与安锦冷战,不好求他。我这边还在犹豫,那边大哥已经被放了出来,只罚他偿清赌债,赔了那小头目百两纹银了事。

我之所以给自己取了个“元宵十三公子”的名字,只因为我平生最爱两大吃食:一是圆滚滚,白嫩嫩里头包着黑芝麻的元宵丸子,二是黄澄澄,香脆脆和着白芝麻的糖饼。而在燕丰城里头,最出名的糖饼铺子,便是十三味糖饼世家。

因此我当年灵光一闪,成就了这么个后来在杞国响当当的名字。人人都道这名字取得别致,却不会想到那其实是两样吃食的总和。

颜或当年与我相识,对我这名字的来历颇为好奇。我跟他混熟了之后,便将其中的缘由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他当时呆傻了好一阵子,继而笑得全无风度,让我生了好一阵儿的闷气。然而从那之后,他便总是戏谑地称我做“十三”,换得我的几枚白眼,乐此不疲。

这样的昵称,放到此时此刻,显然已有些别扭。

颜或叹息了一声,手掌平展向他对面的位置。“小遥,坐。”

他的态度很明显,叫什么都行,就是不叫我夫人。我不欲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纠缠,只是依言而坐,离了他有几臂远。

他挺无奈。“我是洪水猛兽还是流氓登徒子?小遥,近来些,我们好生说说话,只是叙叙旧可好?”

我挪了挪,朝他稍稍靠近了些。

颜或垂目道:“我知道你怨恨我欺骗了你,只是当初我不能将真实身份相告,以免为你招来麻烦。”

这是哪儿的话?我一点儿也不怨恨他,只是有些吃惊罢了。然而他自顾自说着,我也没有插嘴的余地。

当初的颜或,还是西凉的四皇子。西凉久未立储,众位皇子均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其中真正有实力一拼的,不过是四皇子颜或和二皇子颜真。然而当时的西凉皇帝迟迟未做决断,各皇子只能用尽手段证明自己才是那个最适合坐上帝位的人。

而当时西凉与杞国的关系剑拔弩张,时常有摩擦战乱。颜或便寻了个机会潜伏到燕丰,想深入杞国做一探查。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遇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