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她直起身,冲他呵呵一笑,把手里脏污布巾塞到他怀里。

唐柏从角落里蹦出来,跳高抢到信,一个字一个字地努力辨认:“赠屋……藏娇……你与柏儿……”

一边说着,他又摘下一颗杨梅,对着花无欢晃了晃。眼看花无欢做出接物的动作,他嘿嘿咧齿一笑,把杨梅塞进自己嘴里。

轩辕澈安静地躺着,剑眉微纠,残留平日英挺之气,面容却诡异泛青,显然是毒身亡的症状。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爱上这种玛瑙般晶透的红色果子。后来每年初夏,不论他军务多么繁忙,都不忘采摘,悄悄放在军帐榻边,给她惊喜。

花无欢嘴角一抽,索性把残花重新扔还给她,没好气道:“这是旋花,能治你的心疾!还差一味药引,就可研制成功。”

顺手拿了一个竹篓,他把所有旋花摘下,再绕到隔壁寻觅。

唐风华扭头瞧他一眼,笑了笑:“我从小就不爱哭,你说的是你儿时吧?”

“我初吻献给你了,你要不要负责?”他指着自己的嘴唇,半嘟起来,耍赖似地说道,“你的脸颊玷污了我的嘴唇,该判重罪。”

唐风华颔,沉吟未语。是与否,惟有抽丝剥茧慢慢查探,心急无用。

唐风华无言凝视他。她与他都是背负仇恨的人,但那种恨并不相同。她心里有一条明确的分界线,对外敌决不留情,并且会加倍奉还;对曾经至亲的人,她只要他们付出同等的代价。而无欢的恨,比她更浓稠更激烈,犹如一团烈烈幽火,具有焚烧毁灭一切的黑暗力量。

轩辕澈眯眼盯着她的药囊,沉声道:“上次你病,听说是哮喘症,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如果到此刻他还看不出端倪,未免太愚钝。她有宿疾,似乎是心绞痛的毛病,而不是对异物过敏的气喘症。

“焱烈的兵马应该已经在山下,小小一座陇丘,困死卫青桐两人有何难处?”唐风华眸光明烈,轻描淡写的话语带出几分狠意,“一掌击毙,不如叫他们坐困山中,自动投降。”

一排亮光骤然擦亮夜色,数不清的暗器如星辉扑面,对准唐风华射去!唐风华及时纵起,足尖轻盈地踏在木栏上,“噌噌”几声,暗器悉数击中圆柱,入木三分!

三更天,夜色愈加黑沉,天穹仿似一帘拉密的厚窗布,不透半点光亮。

唐风华举眸盯着他,语声铿锵:“你若想救人,就让开!”

唐风华支开儿子,便回到自己房间,打坐调息。屋外闷雷鸣响,时有闪电劈下,照得房中光亮一霎,复又陷入黑暗。

她心中自知,与轩辕澈的夫妻旧情无法说抹煞就抹煞,纵使曾经一剑割断所有恩义,却也擦不掉当年彼此深爱的回忆。但这并不表示她会因此吃回头草,如今她想做的事仅仅是解决往昔恩怨,无意再去沾惹情爱玩意儿。

“什么刺偏?”焱烈好奇地凑头过去,侧耳细听,“莫非当初你偷偷手下留情了?”

“追随轩辕军?”那人在暗处冷笑连连,“若不是为了桐儿,我岂会帮你打仗?可恨你这愚昧人,不懂珍惜身边深爱你的女子,竟还要送她去刑部受罪!”

“蕴儿。”他气虚地开口,眼前已有点黑晕眩,“我随身携带的药瓶里,有一颗丹药,具有解毒补血和固本培元之效。服了它,我应该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妇人低泣一阵子,缓过气来,问道:“风华,当初你如何逃过一劫?”

“风华,这是你留下的木梳,今日我折毁它,即是不想你再纠缠于我生命中。我该开始新的生活,纳妃封后,享帝王之尊。你,请不要再入我的梦。”

她悄悄摸去山洞时,无欢已经失去意识,横躺在地上,一张俊脸呈现异常的青紫色,呼吸急促困难,随时可能在窒息的痛苦中死去。

唐风华伸出一手,覆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怒声似雷电劈下,震得唐柏心里一抖,不由自主地躲到他娘身后。唐风华轻叹摇头,双足一旋,飞身跃上屋顶,出手为焱烈解穴。

手足并用地爬上屋顶,唐柏极有远见地和焱烈约法三章:“红叔叔,我武功根基浅,点穴只有一个时辰效果,在这段时间内你不能自行冲破穴道。**-”

“乾朝御用的情报组织——暗阁的探子。”卫青桐已决意玉石俱焚。既然她逃不过死路,那么她宁可便宜已是鬼魂的唐风华,也不能叫紫鸢和这个风蕴得了好处!

轩辕澈旁观莞尔,已很快地从滴血验亲事件中回过神,对焱烈做了个手势,道:“我要带风姑娘去见卫青桐,你照顾柏儿。”

白瓷杯底,鲜血如艳花绽放,唐风华咬破自己的指尖,滴血混入,均衡地摇杯片刻,待血液相溶,才开口道:“各位,请看。”

“哼哼,我这叫冰雪聪明,谁让你笨!”唐柏伸出脑袋驳嘴一句,又赶紧缩了回去。

轩辕澈讶异地挑了挑眉:“你知道我会打仗?”

轩辕澈似乎没有听见,阖目靠着厢壁养神。无论她承认与否,他都当她是一个新的“唐风华”,重新认识、靠近,直至彻底确认。

另五个少年已奏乐起舞,衣袂翩翩,灵动飞扬,糅合刚劲和妩媚的舞姿奇特而优美,令人称奇。

“你知道的,我对你一向不吝啬。”花无欢优雅地打开手中纸扇,漫不经心地摇着,“但作为一个大夫,我有义务提醒你,纵欲伤身。今晚你别太贪心,留一个就好。”

知他存心试她武功路数,唐风华只守不攻,连连退避。

“你?还不配!”焱烈抢先开口,手中剑鞘如电迅疾,猛点卫青桐胸口!

唐风华不动声色,依然静静站立着。焱烈与她,与轩辕澈,都有无法一言道尽的深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