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柏跨坐在枝桠上，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厚脸皮地回道：“小花师父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嘛！”
她忽然恨起来，素手一扬，用力击拍在他左胸，怒道：“轩辕澈！你岂可死得如此轻易！你可知道，你一死，楚氏的阴谋就会得逞，金朝就会岌岌可危？你辛苦打下的江山自此拱手让人，难道你能瞑目？”
午后他们在前院折树枝练功，他总是故意让她划破她的衣袍，嚷着要她穿针缝衣---m。傍晚两人翻上屋顶乘凉，他备好洗净的樱桃，饶有兴致地你一颗我一颗分食。
“如此紧张？”唐风华来了兴致，拍拍手上的蕊屑，甜美笑颜浮现毫不掩饰的威逼之意，“无欢，你可知人皆有劣根性？你越是不肯说，越惹人想要一窥究竟。”
圈围木屋的竹篱，爬满蔓藤，藤上零星结着几朵粉色小花。花无欢挑眉微笑，想不到竟在此处找到品种罕见的奇效旋花，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儿时的衣裳？”花无欢跟着走进来，笑容满面，一边想象着一边说道，“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穿着可爱衣裳，梳两条小辫子，在这屋子里跑来跑去，一不小心跌了跤，便赖在地上哭鼻子。”
“何事？”她放置好药箱，转眸望他。
“那个男人一口咬定，当初的事就是楚衡幕后主使，听起来反倒可疑。”花无欢倒出一杯普洱茶递给她，边道，“如今的楚衡野心勃勃，但那时他还未必非杀你不可。”
“不，不仅仅是因为你。”花无欢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阴暗神色，“凡是伤害过至亲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
“别碰我！”唐风华后退一步，声色俱厉。半侧了身子，她取出药囊服下一颗止痛丸，坐在椅子里闭目调息。
“嗯？”花无欢扬起长眉，眸中闪动兴味，“你已想好打狗之法？”
男子眼底逐渐升起骇人的锐芒，森森阴寒，突然间暴喝：“你伤了桐儿哪里，我便要你双倍奉还！”
轩辕澈微眯墨眸，盯着她纤长傲然的背影，心弦绷紧复又略略松弛。**-她素来不是自大逞强之人，既然敢再次单刀赴会，必有几分把握。如果他硬是派人跟去，恐怕会坏了她的计划。
“你做什么？！”焱烈大惊，冲上去挡开她。
唐柏垂头，无精打采地推门进房，心里默默想着：轩兄真倒霉，又中毒了，而且这次似乎很严重，娘和小花是不是又不肯救他了？
唐风华在心中叹气。她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这七年来无欢的情意她怎会不懂？不过是装傻装懵罢了，怕戳穿了那层表皮，大家连做朋友都不自然。
唐风华沉默地望着。为什么？她也想知道为什么。那一剑何来刺偏？不偏不倚正中她心脏，令她一脚踏入鬼门关，令她失去未出世的一个孩子！
“你认识风华？”轩辕澈不露痕迹地调息，平缓沉着地开口，“如此说来，当年你曾追随轩辕军。”
一边的花无欢半睁眼睛，看着他们二人，无奈地掀了掀唇角。这般难得的机会，风华却不问过往的事，轩辕澈也不主动解释半句，这两人如此硬气又是何苦？
唐风华轻拍她的背，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如果陌琛他们收集的消息无误，那么，当年的事奶娘是否也参与了？
不远处的一排枝叶突然簌簌作响，轩辕澈墨眸绽芒，从衣袋里拿出东西，使力一折，脆声断成两截。
事实上，她也记得十分清晰。那是她在梵山的最后一个中秋，一直不见无欢出现，以为他不会来了。后来听师兄弟们私下闲谈说起，她才知，无欢照旧出现，照旧偷袭失败，但是，师父不再像以前那样放他走，铁了心要他自食其果---m。
“风华，你不会明白。a”花无欢抽回迷离的视线，转头与她相望，“我与我娘相依为命十一年，我就看着她活在痛苦中十一年。那种日子你无法体会，当别的孩子每日依偎着爹娘撒娇，我却每日睁着眼看我娘毒杀负心汉。长长的十一年，我们走过无数城镇村落，漂泊流离，只为杀尽天下薄情郎。”
不料焱烈似长了顺风耳，立即暴喝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兔崽子，你就等着被扒皮吧！”
唐柏慢吞吞地走到檐柱边，眼珠灵活转动，表情诡异。
“琴姑？那是什么人？”轩辕澈缓步走来，似有若无地瞥了唐风华一眼。
唐风华无奈地摇头---m。儿子九曲十八弯的心思，究竟是遗传了谁？比她还要狡猾无赖。
唐柏还处于一知半解的困惑中，无辜的手指又添一道小伤口。
焱烈的攻势被挡了回来，龇牙瞠目地狠瞪着嚣张小孩，怒咒道：“狡猾无耻，和你娘一个德性！”
唐柏在心中一番天马行空的想象，然后脱口就问道：“你会打仗吗？”
马夫扬鞭驾车，马蹄声笃笃，她的声音夹杂在其中，有些不清晰。
唐风华没空回他，陌琛搁下莲子羹又轮流端来凤尾鱼翅、金蟾玉鲍、佛手金卷等佳肴，一一夹几筷喂她，菜色奢侈至极，多是皇宫珍馐。
“满意。”唐风华站起走向他，笑道，“一次六个，你真舍得下重本。”
“站住！”焱烈不依不饶，虎虎生风的双拳骤然就朝唐风华招呼去。
“陛下！”卫青桐嘶哑的笑声戛然而止，凝眸深深望向轩辕澈，“当年您赐唐将军一剑，如今青桐别无所求，只求与她同样待遇！”
轩辕澈颔，目光不自禁地瞥向唐风华。
“没有了！”卫紫鸢有问必答，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大叫道，“还有！还有！”
“陛下，紫鸢告退！”卫紫鸢突然高声说道，微一欠身，攥拳离去。她腰侧的衣裙，一滴鲜血自手心里流出，染在雪白绸缎上，刺目惊心。
“好弓，好箭！”她向他走去，一边赞道。
“一箭？一剑？”轩辕澈徐徐勾起薄唇，眸底耀动深意微芒。
唐柏摸摸他的大腿，哎呀惊呼：“小花师父，内袍也被你撕碎啦！春光外泄啦！”
唐风华摆了摆手，示意不碍事，咳声却逐渐激烈，面色转白，气息紊乱。
“我一早派人潜入楚宅摸索地形，楚少宁的书房筑有密室。”
“不要……我要回家……”小女孩满目泪光，却不敢挣扎，只凄凄地低叫。
卫青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和这个白衣女子交过一次手，这女子确实很像唐风华，只怕陛下真的是受了蛊惑！
唐风华冷了神色，手底略加施力，收紧绫缎，卫紫鸢不禁出“啊”的惨叫，面色由红变紫。
唐风华懒懒倚靠在桌边，眼梢挑觑，不回答。
“风蕴冒失。”唐风华黛眉一皱，即刻旋身背对他。
轩辕浅淡扬唇一笑，对唐柏回道：“在下轩思华。”
嗅到千里草气味的同时，亦察觉到隐匿附近的呼吸声，她猛一睁眸，大声喝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