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做东升的侍卫点头,转身出去,到灶房门口,却慢慢抽出腰间的长剑来,灶房里的水缸又深又大,眼下满满的一缸水,水面上飘着个舀水用的葫芦瓢。水面似有波纹,葫芦瓢也随之微不可见地轻轻波动。

他点点头,道:“我只问你,下毒一事,你又如何解释?你既然下了毒,为何还要往面里夹缠发丝?你不过才来过两回,便已打听出我的饮食喜好,又以此来警示于我,倒叫你费心……不过,不要让我对你用刑,自己如实招来罢。”

他闪身躲开,顺势又一抬腿,将她踢飞至几步外。她颜面重重着地,鼻尖酸痛,两股鲜血随即喷涌而出。她胡乱抹了一把,强忍着涌至喉咙口的腥甜之气,心内恨恨地骂:他娘的,当初是哪个瞎了眼的狗贼说他的腿又瘸又废的?

锦延不无遗憾道:“我原本还准备了一些刑具,没想到你倒这么快就认了。”

锦延临走时吩咐:“先关着,三日后将她带到祠堂去。”又对捉拿阿宝的那个身量长的侍卫道,“长安,你亲自看着,此女狡猾,莫要让她跑了。”

他身前的一个侍卫便道:“人昨夜便已从鸳鸯楼里带出来了,她起初还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莫家三小姐,直到属下跟她说了已发现真逃犯的踪迹,又允她与张有德远走高飞,她才都招了,现已在外面候着。”

阿宝被关了两日后才知道自己被关的地方是周家的别庄,这里环山依水,山青水绿,庄内又有几眼温泉,终日不见人烟,只闻鸟鸣。自是个神仙般的所在。皇帝念他腿疾,便将京郊几处有温泉的别庄田地都赐予他,这里只是其中一处。

锦延临走时吩咐:“先关着,三日后将她带到祠堂去。”又对捉拿阿宝的那个身量长的侍卫道,“长安,你亲自看着,此女狡猾,莫要让她跑了。”

五月向来厌恶厨师,但世上却还有“例外”这个词语,而五月的这个例外,就是金城。

凤楼一十七岁那年与二十岁的表姐美婵成亲,头几年二人原本也算恩爱,但后来不知为何,许氏生养的孩儿却都养不活,多年过去,也只留住卿姐儿一人。卿姐儿乍一看和常人并无不同,但仔细看就能看出不同来: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玩耍,时常盯着一样东西看,往往一看就是半天。看人时眼珠子直勾勾的,叫她,自然也不理你,冷暖饱饥一概不知。但若说她傻,她心里却又什么都明白。

那人走动时带起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想来他身穿的乃是宽袖长袍。他身上还有淡淡的清爽的、属于年轻男子的味道。她晓得是他。她有做大厨的天分,嗅觉比常人要灵上几分,加之她前不久曾在那人的膝头上坐过,也在那人的怀里依偎过。

那人走动时带起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想来他身穿的乃是宽袖长袍。他身上还有淡淡的清爽的、属于年轻男子的味道。她晓得是他。她有做大厨的天分,嗅觉比常人要灵上几分,加之她前不久曾在那人的膝头上坐过,也在那人的怀里依偎过。

她迷迷糊糊地问:“扶你起来?你要作甚?”

五月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拿她当自己的偶像来看,有几次试探着问她为什么不去读书,家中有什么难处等等,却都被她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了。这小女孩实在太神秘,姓名籍贯年龄住处一概不详,因为谁也问不出她的名字来,赤羽的女孩子们都称她为楼下小姑娘,或是卖花的小女孩。

鄙夷着唾弃着,却又忍不住凑上前去和她说话,问东问西,问她收入比做服务员时多出多少啦,固定的客人有几个啦,找了男朋友以后是否还会继续在酒吧里做下去啦等等。

除了指名费,酒吧里另有其他各种另外收费的花头,比如开酒费。开一瓶酒,酒愈贵,酒吧赚头愈多,小姐的提成也就愈加丰厚;还有诸如同伴费,打包费之类的费用。同伴费,顾名思义,就是工作时间以外,陪吃陪喝陪游的费用。五月曾在蒲公英酒吧看到过表姐,表姐那一次就是作为客人的同伴到蒲公英喝酒的。

上次和朝子来时,她除了标准日本语以外还看中了一本日语词典,词典的注释词条都是日语,没有中文,正合心意。但是朝子是大嘴巴,怕被她四处去说,所以就没买,今天正好买下来。店内转了一转,词典还在。来都来了,又顺便挑了原版的《铁道员》、《寻羊冒险记》,另外还有几张日剧dvd碟片。

凤楼咬紧牙关,就是不吭一声,温老爷气极,一根板子上下翻飞,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因他板子一下比一下重,不过一会儿工夫,凤楼身上的几重衣衫俱被血水浸透。他今天偏咬紧牙关,既不求饶,也不呻-吟示弱。

五月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小声说:“你不要凶我,我又不懂喽。要不你帮我点一杯吧,要甜一点的。”

钟妈妈回家后没多久就怀孕了,钟家要生第三胎了。二胎的指标已经被七月用掉,要是把老三生下来,到时面临的就是超生罚款。罚款,以现在钟家的境况,要是能交得出倒怪了。交不出,家里的房子十有八九要被扒掉,然后值钱的东西被拉走,至于给老三上户口,那更是做梦,罚款交完之前,就当黑户吧。

这个时候的爸爸身上可以称之为爱心的东西可说是没有,但是在外面却要面子的很,因为越是没有本事的人就越要面子,毕竟,他们一无所有,就只剩一张脸面了。如果他被人拐弯抹角地暗讽,说他对两个女儿不闻不问时,他回来必定要摔盘子砸碗,罚她两个的跪,最后喝问:“这个家里是谁养活你们的?!”

妈妈瞟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不干什么。”

钟家奶奶很是看不上儿媳妇的慢性子,再加上头一胎没生出男丁来,于是就常常甩脸子给儿媳妇看,钟妈妈也不计较,不论婆婆说什么,都一律嬉笑应对。因为钟妈妈的好脾气,婆媳间从无争吵,钟家也评上过几年五好家庭。

今天他一进家门,便听说那风流混账儿子抢亲,当时便要把人绑来毒打一顿,但为了温家体面,少不得要强压了怒气,郁郁不乐地带人径直回了上房。

她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独自跑到附近的长风公园里坐了坐,吹了好大一会儿风。独坐了许久,习惯使然,不知不觉间又摸出记单词的小本子出来背诵,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觉得再坐下去太浪费时间,于是强打了精神返身出去等公交车。好不容易等来一辆,上去投了币,坐了一站路,发现方向竟然反了。

有希子虽然一笑置之,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五月却觉得这样下去不太妙,每天开市前,就主动去电梯里做电梯小姐。

总之那一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为黑暗最为难熬的日子,难熬到她不愿意再想起,更不愿意和任何一个人提起。

但五月偶尔犯了错,等待她的却是刘幺妹如三月春风般的关怀:“这个地方的客人大都是滚地龙出身,素质普遍不高,有些简直是十三点神经病,你姿态放高一点,别放心上,和他们生气不值得。”

凤楼将她拉出花轿,不愧是娶过大小两个老婆的人,晓得新娘子脚不可落地,等她被扯出花轿后,一把就把她给抄了起来,不过转眼间,就把她给塞到另一顶更为宽敞舒适的轿子里头去了。她腿颤身软,惊叫一声,扑通一声就歪倒在花轿里,正伸头试图往外挣扎,头上的红盖头忽地被掀起一角,她抬眼,就对上凤楼的一双桃花眼。

她差些儿栽倒在地,只觉得心慌无比,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嗫嚅着:“你,你……”

众人摇头,没有人一个人认得。

百惠大妈把手拢在嘴唇上,鬼鬼祟祟地低声说:“躲在里面抽了两支烟。”

因为她比同期招进来的女孩子日语学习的快,因此就比别人多出一份从容来。每天开市前,同期的女孩子们还在嘀嘀咕咕地临阵磨枪,想着怎么应付学习会上久美子和有希子的考查时,她却可以轻松自如和前辈女孩子们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笑,而美代也对她似乎颇为中意,早早地就叫久美子分给她两张台子叫她负责。总之这一段时间,家人对她满意,她也觉得目前的状态着实不赖。

五月想了想,说:“那就还是五月好了,省的别人喊我反应不过来。”

她爹娘还不知晓未过门的女婿的来意,正忙里忙外烧水泡茶上点心,对女婿的伤问东问西,恰好这时候她出门去东头的水塘洗衣裳,才洗好,碰着五斤老奶奶拄着拐杖出来遛弯。五斤老奶奶顺手塞给她几只桂圆,她一手圈着木盆,一手往嘴里塞桂圆,牙齿咬破桂圆壳,勾出桂圆肉,“呸”地一声把壳吐掉,一面吃一面慢慢地往家走。

钟爸爸掩着脸老泪纵横:“你为什么不懂爸爸的一片苦心,爸爸、姐姐都是为你好,你为什么不能明白?五月,他听你的话,你代我求他,求他回去,你代我……”

五月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阵晕眩袭来,身形就晃了一晃。她猝然倒地之前,先是听到一阵尖锐强烈的耳鸣,等耳鸣消退,爸爸的声音再度传来,只是这一次,爸爸像是站在极深远极广阔的地方说话,声音带着奇怪的回声,听上去忽远忽近,忽轻忽重:“……你代我求求你弟弟,你弟弟现在只听你一个人的话,我们一家子一定要齐心合力把他培养成才,我们年纪大了,又没本事,家中只能靠你了……”

然后,她又听到了自己的头颅撞击在马路柏油地面所发出来的一声钝响,似乎还听到了家润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那之后,耳朵里的时远时近的声响终于消失,一切归于沉寂。五月陷入昏迷,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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