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面相觑,理不出个头绪。

不一样,气氛不一样。

所以寒家能安然至今,因为夏蕙琴总是先一步算出危难,但由于她是女子,所以没多少人知道她的来历与异能,江湖上知道寒家擅铸剑的很多,但查到寒夫人擅窥先机的可就寥寥无几。

跟随着陆伯深入大宅内院,一步一履他皆怀着感念与敬祈,半生漂泊,到头来竟还能觅到个真正落脚生根的处所,一个能容他、养他、隔绝争夺纠杂的家。

另一位光头发稀的老人不服地反驳:“别以为你读过几年臭书就了不起,你这辈子根本没出过碧落镇一步,怎么知道那牢什子戈壁的有什么火神遗民?八成是你自己编来诓我们这些老骨头,我们虽然老了,但可不糊涂。

“爷爷!”左边的俊逸少年劝慰道:“您不用担心,孙儿一定会通过考验,解去困缚我赤煞族的诅咒,带我族离开这不毛之地,重入中原称霸天下!您放心好了,孙儿会替您达成愿望的。”

“客官,那位公子不介意与人同桌而坐,您们请先落座!来,这边。”

“小二!”身着橙黄劲装,神态娇美却带股倨傲之色的女子问道“他方才对你说了什么?”

“这…”小二没料到她会如此一问,擒着嗓子支吾了一会儿才干笑“他说只要不凝眼挟思即可。”

“什么?”少女一听勃然大怒,俏颜变色。

“小玉!”男的拉住她,好言相劝“这寻食休息本就有先来后到之分,人家肯让我们同桌共食算是不错了,我们应该感谢他才是。”

“哥!”少女委屈地撅嘴“可是他态度如此高傲,教我怎么服?”

“出门在外,不比家中,忍忍就没事了。”为长之男露出一抹戒喻之色“你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少惹事结怨,知道吗?”

少女这才不甘不愿地撇嘴:“小玉知道了。”

待两人坐定,点妥餐食,环目四望,发觉这位置恰巧能将整个客栈看个清楚,无论谁进谁出皆避不过视线,端的是好风好水。

“哥,你看,由这窗望出去的景致好美哟!”

“恩!”薛羿心不在焉地应答,眼睛小心又不明目张胆地打量对面的儒生,不知怎的,总觉得坐立不安,左思右想便拱手言谢“感谢兄台肯借座与我兄妹俩。”

青衫儒生依旧望他的天空,睬也不睬他一下。

薛羿尚未反应,他的妹妹薛玉客不悦啦!

“哼!好大的架子,也不晓得是哪来的没教养的穷酸,光会摆谱。”

“小玉!”薛羿厉叱“不可放肆!”

“哥!”薛玉何曾被兄长这般叱喝过,心一战栗,便不敢大言,但一张小嘴可是高高堆着委屈。

为什么薛羿会当场斥责他疼溺的妹妹呢?因为他看出自己那股莫名不安的来源——眼前这不言不理的儒生。

薛羿思路澄澈,知道自己灵敏的感觉下意识地畏惧着青衫儒生,对方在无形间呈现的气势太骇人,所以不敢开罪这人,只企求安然精餐。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这感觉救过他太多次。

儒生终于收回游荡在外的眼神,若有似无的瞥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了抹令他俩为之心颤的笑。

薛羿心颤,是因为猛然忆及一件事:凡老江湖行走江湖,必挑背后无敌可袭,位能盘视全场之座,看他气势有别于一般书生,又挑此视野之座,该不会也是闯荡江湖之士吧?

薛玉心头,为的是见得儒生相貌,只见他面如冠玉,目似光电,凌傲不可方物,英气陈布,行止间优雅浑然天成,而他眉宇之中的冷煞更吸引人的魅力。

薛玉一瞧,一颗少女芳心不仅蹦蹦乱跳,兀自后悔刚才无礼,原以为兄长已是人中之龙,没想到这青衫儒生却把兄长给比了下去,看来他才是所谓的人中之龙。

“来来来,客官,您的包子来啦!”

小二的吆喝声唤回两兄妹之神,薛玉有意引起儒生注视,想将桌上长形布囊稍微挪移以放食物,等他投目过来再展颜一笑…

“不准碰我的剑!”

寒冷似霜的沉喝惊吓了在座众人,连小二也塄在那。

“你…”薛玉被这一喝吓得花容失色,猛回过神来,一把怒火倏地冲天“你这人怎么这么凶?”

儒生只是面无表情,但字句森冷令人不寒而栗:“谁碰了我的剑,谁就得死!”

薛玉怒极反笑:“哟,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的大恩大德,饶我一命喽!”

“小玉!不许胡说。”

“不许胡说,不许放肆!”少女一颗芳心受伤,这口气怎么咽得下?“明明是他蛮横不讲理,为什么挨骂的却是我?什么碰了他的剑就得死地,臭穷酸,一个人也敢大言不惭?你不让我碰,我偏要碰,看你有什么本事拿我的命!”

说罢,一支玉手飞快地朝桌上布囊探来,其势迅捷,看样子也有两下子。

儒生沉着不动地目视玉手伸来,眼底的讥诮与嘴边冷笑相映,形成一股浓烈的杀机。

薛玉的手快,薛羿的手更快,啪啪两下,不仅止了妹子的胡闹,更赏了她一耳括子。

“小玉,哥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全忘了?”

小玉不敢置信地抚着脸,盯着平时对她百依百顺的哥哥,忘了话要怎么说。

“哈哈哈哈…”儒生蓦然地朗笑,提剑起身,注视薛羿的眼神半带欣赏半带讥嘲,丢下一枚金叶便离去。

此刻,客栈鸦雀无声。

“哥…”

不待妹妹大发娇嗔,薛羿便一手指着方才之座:“你自己看。”

薛玉一眼瞧去,神魂可吓跑了一半,哪里还有什么意思?有的不过是嵌入地板的椅子罢了。

“能在站起的那瞬间将木椅震嵌入地下,这等武功就算我们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薛羿的判断向来没有错,不但薛玉不能反驳,她还真有点庆幸。

庆幸有这么个哥哥阻止她出手毁了自己!

“大个儿!大个儿!”寒致学冲进家门扯开嗓子便嚷着。

“什么事大呼小叫?”寒夫人施施然走出,致学一见到母亲,气势顿时羞赧,垂颜上前扶着母亲。

“娘,您怎么起来了?不是说背疼吗?怎不多休息会儿?”

夏蕙琴慈爱地牵过女儿的手:“你这么个嚷法娘不出来看看怎成?”

“娘——”尾音拖得低窘,致学红了双颊“对不起。”

“你不清早就跑了出去,说施要上镇买烧饼油条,早点呢?怎没看见你提着?”

致学心里喊了声糟,头垂得更低:“孩儿…孩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