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英的狂叫声,引来了许多人,奔在前面的一个,身形如飞,当他疾掠向前来的时候,在他身边的花木,都像是有一阵狂风带过一样!

那人在高天英的前面,倏地站定,喝道:“甚么事?”那人奔向前来的气势,任何人看去,都可以知道他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他一站定,样子却显得十分滑稽,正是神偷西门冲。

高天英缓了一口气道:“西门四叔,葛三叔死了。”西门冲的面色变了一变,一伸手,拨开了高天英,便向水轩之内冲了进去,他几乎才一进去,立时便退了出来。这时,因为高天英突如其来的呼叫声,而来到水轩附近的人,已然十分之多。

西门冲一出来,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可是他却咧嘴笑道:“各位请回,寿宴就快开始,这里没有甚么事,只不过是高贤侄贪玩而已!”

众人本不知道水轩之中生一些什么事,一听得西门冲那样说,自然各自散了开去,不再理会。

高天英在一旁,却是奇怪之极,几次想要开口,但是西门冲却不住地向他摆着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等到各人散开,高天英才忍不住道:“四叔,这……”可是,他一开口,话还未曾讲完,西门冲已疾转过身来,高天英从也未曾看到西门冲脸上的神色,如此之严肃的,是以他也不禁陡地一惊。

西门冲疾声道:“天英,快,快,快去请你父亲和你童二叔来,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水轩中的事,快去!”

高天英也已知道事态十分严重,不然,他绝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也不会大声惊呼的,可是当他看到了金爪葛鹰的体之后,他实在是没有法子不吃惊。

葛鹰的武功何等之高,而且死在三湘神剑的宅中,那实在是足以令得任何人咋舌的。

高天英当下点着头,一声不出,返身使奔了出去。西门冲就在水轩门前站着,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不久,三湘神剑高允、八臂金刚童洪已大踏步赶了过来,高天英是和他们一起走进水轩的,直到这时,他才看到水轩中遗下的那件化子的衣服。

高天英失声道:“那小化子……她是有心来找葛三叔的,我……竟将他带了进来!”

可是,高允、童洪和西门冲三人,却似乎没有听到高天英的话,他们只是将葛鹰掩在心口的手,慢慢移开,然后,他们面上的神色,更加凝重。

而从他们的口中,也不的而同,吐出了三个字来:“翠凤剑!”

高天英又是一惊道:“爹,翠凤剑,不是早在十年之前失盗了么?”

这一次,高天英的话,仍然没有人注意,三大高手站直了身子,又一起望柱上的字,童洪声若洪钟,大声道:“那一定是沈盾的存孽!”

高允缓缓点着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少不得到土地庙东,去会一会她,听说,沈盾当年,有一个女儿,十分聪明伶俐,现在自然是她来了!”

高天英接连说了两次话,没有人理睬他,他的心中,已然纳闷到了极点,这时忍不住大声响道:“爹,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葛三叔是怎样死的?”三湘神剑高允的面色十分严肃道:“叫你大哥来!”

高天英还未曾回答,便看到高天威和一个红衣少女,一起走了进来,那红衣少女来到童洪面前,娇声响道:“爹,外面好多人在找你喝酒!”

八臂金刚童洪的身形魁伟,面目威武,自有一股慑人的气概,再加上他的武功又高,等闲人物,连望也不敢向他多望一眼,可是此际,他一看到了那少女,面上的神情,显得极其亲切。

那少女身形硕长,和高天威站在一起几乎和高天威差不多高下,妩媚俏丽,正是童洪的独生爱女童明珠。八臂金刚童洪,和三湘神剑高允,是生死之交,高天威和童明珠,两情相悦,也早已有了婚约。

高天威看到葛鹰的体,也是大吃一惊,根本不知道生了甚么事,他性格敦厚诚实,吃惊之下,张大了口,连问一声是甚么事也难以讲得出口!

高允道:“好,你来了,现在,有人向我寻仇来了!”

高天威一怔,道:“爹,我们还怕甚么人来寻仇?”

高天威那样说法,倒也绝不是妄自尊大,因为以三湘神剑高允在武林中的地位而论,如今又是他六十大寿,高手云集之际,谁敢来多事?

高允叹了一声道:“你葛三叔已然惨死,你是看到的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高天威远想说甚么,高允已道:“你们两兄弟在家中,我们去土地庙东,去察看一下再说。”

高天威点着头,可是高天英已然道:“爹,我也到土地庙去,我见过小叫化……我带他来的。”

高允望了高天英一眼,点点头道:“也好。”

他话才讲完身形便已向外掠去,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西门冲,童洪吩咐了一句:“别让旁人进来,也别对人说起出了此事,知道了?”

童明珠点着头,童洪和高天英两人,也已一起掠出。

高天威脱下了身上的外衣,轻轻盖在葛鹰身上,童明珠依在他身边道:“那仇人的本领很高?”

高天威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但想来一定是的,要不然,葛三叔的武功何等之高……唉!”

他们两人并没有留在水轩中,轩转走了出来,走过了那一道曲曲折析的回廊,就在回廊口站着。葛鹰的体还在水轩中,府中的来宾又多,要不让人知道出了意外,就只有不给人到水轩中去!

他们在回廊口的一张石凳上,并肩生了下来。

才一坐下,童明珠便将头靠在高天威的肩上,她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显是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而全心全意,沉浸在高天威对她的深情之中。

他们才坐下不久,就听得不远处的繁花丛中,有的声音,传了出来,高天威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女,一面嗅着花,一面向前缓缓走了过来。

转眼之间,白衣少女已出了花丛,来到了轩前。

直到此际,高天威才看到少女的一身白衣,白得耀目,长得拖在地上,而她的胁下,则支着一副青苍碧绿的拐杖!

高天威一看到白衣少女,心中不禁陡地一动!

他可以说从也未曾见过那白衣少女,如果他见过,那么他对一个如此俏丽,装束又那样异特的一个少女,一定会留有相当深刻的印象。

然而!当他看到那少女之际,他却又似乎有点印象!

高天威一时之间,心中奇怪着,是以他只是怔怔地看着白衣少女,几乎连童明珠在和他讲些甚么,他都一点也听不到。

那白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前,惨死在崖洞之中,沈盾和花娘子的女儿沈冰红。

沈冰红当日,在高允等四人没有现她,而离去之后,她从崖洞上的石缝之中,爬了出来,用翠凤剑挖着泥,将她的父母葬了,她还只有八岁,却目击了那样的惨事,生在她父母身上。

她曾在山野间疾奔飞走,嚎啕痛哭,但是她躲在崖洞的石缝中之际,那里恰好有一股秉性至寒的寒泉,她的双腿在那股寒泉,足足浸了几个时辰之多!

所以到了第二天,她的双腿便开始麻木,当晚,她每走一步路,便已经要仆跌一下,可是到了晚上,情形更坏,第二天朝阳升起时,她的双腿,完全失去了知觉。

接下来的几天中,沈冰红是在山中爬行移动着的。

她只有靠双臂支着地,在地上爬行着,她的身子和手臂,在山石上,不知擦出了多少伤痕,也不知流多少血,她简直难以想起那几天是怎么过的。

她强忍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在深山中爬着,她年纪虽小,也知道流泪是没有用的。

在那几天中,不论她闭着眼也好,睁着眼也好,她都看到那四个人的脸,那四个,她永生也不会忘记就是那四个人,在她眼前,杀了她的父母。

一直到第十天,沈冰红才遇到了隐居在深山中的一位武林异人。从那时起到现在已经足足十年了。

在深山中爬行的苦痛,对沈冰红来说,已像是场遥远的梦,但是那四个人的脸在她的眼前,都还是那样的清晰,一切就像是还在昨天一样。

沈冰红几乎不爱讲究,她只是为着武功,用竹拐支着走路,将翠凤剑藏在竹拐之内,出剑如电!

当她翠凤剑倏地刺进金爪葛鹰的胸口之际,她心中的那份愉快,是难以形容的,地出了水轩之后,也一直躲在水轩之外的花丛之中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