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未及问之际,她已然向我解说,原来在那两个黑手党徒,抬她到医院去的途中,她已然在伤口上,敷上了秘制的伤药,医院所做的事,只不过是将她的子弹,取出来而已。

实则上,我心中已然想到了一个人。如果“死神”已然来到这里的话,那么,黎明玫当然也来了,她就可能是救我们的人。

我们订好了飞往罗马的机票,这是一个无法秘密的行程,我们索性不加任何化装。

得了,”我挥了挥手:“你去吧,你可得小心些,‘死神’正在找你哩!”

我以为这四十分钟,是极难消遣过去的,怎知事情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们刚一坐了下来,那群正在玩牌的苦力,便一起停下手,向我们望来,交头接耳了一阵,其中的两个人,站了起来,向我们走了过来,黎明玫“啊”地一声,道:“卫先生,我们有一点小麻烦了。我忘了此地的苦力,是有著地盘的。”

我笑了笑,道:“不用,他们自己很快就会回来了!”

蔡博士谦虚地弯了弯腰,神情也是十分文雅。“死神”又道:“这位朋友,受了枪伤,蔡博士,你得令他快些痊愈,不要像你在缅甸战争中那样,为日本皇军服务,将美军高级军官的轻伤变成重伤!”

与其一个人在甲板上闲踱,何不走过去和他搭讪几句?我又想。因为每一个人,如果你能够设法打开他心扉的话,你就一定可以听得到一个极其动人的故事,不论那人是行动之间太过矫揉的贵族还是过著原始生活的土人。这是我的经验,所以,我轻轻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只听得一个十分妩媚的女子声音,叫道:“黄!”同时,听得黄俊叫道:“施维娅!”我觉得我已踏在一个十分柔软的草地上,接著,我听得两个人飞奔的声音,又听得“黄”和“施维娅”的叫声,那当然是黄俊和施维娅两人,已然拥抱在一起。

接著,我已听得一声音道:“黄先生,你绝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否则,施维娅仍然会回到这里来,你明白了么?”

黄俊连连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声音又道:“你可以离开了,希望你们两人,将这一切,全部忘得干乾净净!”

脚步声远了开去,接著,便是汽车马达的声音,黄俊和施维娅远去了。

然后,我又听得那声音,和押著我的大汉,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交谈著。

我甚至听不出那种语言,是属于何种语言的范畴,我想著那两个大汉的模样,他们的肤色很黑,但又不是黑种人,他们的身子很高,眼中有著野性的眼光,他们是甚么地方人?他们讲的是甚么话?他们要如何处置我和石菊两个人?

我的脑海中,盘旋著许多许多问题,我的身子,被枪管指著,向前走去。

我曾经试图撕开眼上的黑布,但是我的手还没有动上两寸,枪管便对得我更紧些,我没有反抗的机会,就算我能跃开去,但是在我撕开黑布以前也一定中枪了!因此我只是走著,并且希望石菊,也像我一样,不要妄动。

我们走上了石阶,我数著,一共是二十三级,我觉出已然到了屋内。我开口道:“虽然我是你们的俘虏,但是请你们除去我眼上的黑布!”得不到回答。我只好继续向前走,直到身后传来“砰”地一下,门开之声,我才意识到,押我的人,已经走了,我试探著抬起手臂来,没有反应,我撕脱了黑布,刚好看到石菊也撕脱了黑布。石菊立即扑向我的怀中,道:“卫大哥,我们是在甚么地方。”我道:“我怎能知道?”一面说,我一面打量处身之所。那是一间陈设得古色古香的书房,可以断定,这里以前一定是一个法国贵族所有的地方。窗前垂著厚厚的窗帘,我立即一个箭步,来到窗前,将窗帘拉了开来,但是没有用,我看到的是黑黝黝的钢铁,石菊这时,已然在推著门,当然不会有结果。我们两人,坐了下来。在正中一张桃花心木的桌子上,有著各种名贵的酒,我斟了两杯,石菊的手在微微抖,道:“卫大哥,又是‘死神’的安排?”

我摇了摇头,道:“可能不是。”我四面酸著。书架上的书籍,全是最冷僻,最专门的书籍;有一格中,全是有关非洲断崖高原民族的研究。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我们听到了咳嗽声,一个人的声音,从屋角传来,道:“两位或许觉得十分不习惯,但我们只要两位的合作。”我抬头看去,屋角装著扩音器,当然,我们的话,他也能听到。我冷冷地道:“你们是甚么人?”扩音器中的声音,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道:“那你们不必理会,和我们合作,或者不,请你们回答!”那人所说的,是十分纯正的英语,但因为太纯正了,有点像“灵格风唱片”,所以可以断定他不会是英国人。我道:“甚么样的合作,我必须明白。”那声音道:“关于那隆美尔宝藏,其中有一部份东西,是你们毫无用处的。”

我猛地吃了一惊,不自由主,紧紧地握住了在我身旁的石菊的手臂。

我当真未曾想到,就是为了在轮渡上要呼吸一下冬夜的海上空气,竟会给我惹下了那么多的麻烦!那声音说得实际上已然很明白,在传说中的隆美尔宝藏之中,有一部份贵重金属,乃是“铀”!他们所要的是这些!当然,不会有任何人,会对这种放射性的元素感到兴趣的。

那就是说,我甚至已经卷入了国际间谍斗争的漩涡之中!

我深知那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漩涡,远比和“死神”、黑手党周旋来得可怕!匪徒或者还会有人性,但是在间谍或特务之中,想去寻觅人性,等于是想藉高梯子而去采摘月亮一样。因为他们的职业,根本不容许他们有人性的存在!

当时,我呆了半晌,方道:“先生,我怕你找错人了,因为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是不过得了一张藏宝地图而已!”那声音道:“我知道,你们那张地图是毫无价值的东西。”

我道:“那末,先生,你们还找我们来作甚么呢?我们有甚么可以合作之处呢?”

那声音道:“但是你们见过佩特·福莱克的尸体。”我吃了一惊,想不到对方所了解的,竟是如此之多,我可以相信,他们的触须,一定是已伸到了黑手党之内!我道:“对,但是又怎样呢?”

那声音乾笑了几声,道:“怎样呢?先生,这要靠你的合作!”

我不自由主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先生!我们没有在福莱克的尸体上现甚么,甚么也没有。”那声音静寂了好一会,才道:“你好好地想一想,直到你愿意和我们合作的时候,你可以按书桌上的红色的钮。如果你需要甚么,你可以按蓝色的钮。祝你好运。”

我用力地将酒杯掷向地上,酒杯在地毡上无声地破裂,我立即来到书桌旁,用力按那红色的钮。扩音器中立即传来那人的声音。道:“那么快便决定?”我大声叫道:“放我们出去!不然,我们会逃出去的!”

那声音道:“你不妨试试。”我立即道:“你们是甚么人?苏联人么?”那声音道:“俄国猪?哈哈!”我立即又问道:“你们是美国人?”那声音又道:“当然也不是美国猪!”

我“砰”地一拳,击在桌上,道:“够了,我告诉你,你得到了一个错误的情报,我根本不能和你有甚么合作,你只是在虚耗光阴!”

那声音道:“冷静点!考虑好了,你按红色按钮!”我退后了一步,坐了下来。那人憎恨东西集团的两个领袖国,那末,他是属于甚么国家的呢?我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我对政治,没有兴趣,我要考虑的,是怎样离开这里!石菊向我低声道:“我们何不要点食物,看他们如何派人送来?”这是一个好主意,我按了蓝色的钮,立即,在另一个屋角上,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先生,你要甚么?”我道:“两客精美一点的大餐,还要两柄手枪,装上灭声器的!”

后面那句,当然是我气愤之余所说的话,可是不一会,那女子的声音又道:“两客大餐要时间准备,枪先来了!”我吃了一惊,道:“在甚么地方?”那女子道:“请你们看著房门。”

我和石菊,立即向房门看去,却甚么也没有现,大约过了半分钟,才听得那女子的声音道:“对不起,我说错了,你们应该注意屋角的那张单人沙。先生,我希望你不是要枪来自杀。”

我立即知道我们被转移了注意力,回头看去,在那张单人沙上,已然多了两柄手枪,当真是装著灭音器的!当然、我知道那两柄手枪,会突然出现在沙之上,并无神秘可言。那当然是因为在高墙上有暗门,因此他们将手枪从暗门中推进来的缘故。只是令我觉得奇怪的是,何以他们当真这样“有求必应”,连手枪也肯给我们,当真是十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

我一个箭步,跃到了那张沙面前,将两柄手枪取了起来,抛给石菊一柄。我以极快的手法,将枪检查了一遍,现那是立即可以射的好枪!

等到我将枪检查完毕之后,已然听得“拍”、“拍”两声,石菊正在门口,向门把射了两枪。我苦笑道:“没有用的!”

石菊握住了门把,用力推了两下,果然,那扇门仍是一动也不动。

石菊转过身来,道:“卫大哥,我也知道没有用,但是我不能不试一试!”

我点了点头,道:“他们能够毫不犹豫地给我们手枪,当然是有恃无恐的了。我相信这里一定是什么国家的领事馆!”

石菊叹了一口气,我将手枪抛在一旁,在沙上坐了下来。不一会,我们听得极其轻微的“刷”地一声。我们连忙循声看去,突见那一张沙之上,所挂的那张油画,迅地向旁移去,现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来!我一见这等情形,连忙一跃而起,顺手抓住了书桌上的一根长约尺许的铜镇纸,向那洞口掠去。

等我来到那洞口附近之际,洞口上吊下一只盒子来。同时,扩音器中传来了女子的声音,道:“你要的午餐来了!”

我从盒中,取出了两大盘食物,那盒子又向上伸出,油画也向原处移了过来。我连忙将铜镇纸放在洞口,那油画碰到了铜镇纸,便为之所阻,露出了一个高约三尺,宽约尺许的空隙。

我立即探头向那空隙望去,黑洞洞地,伸出手去,可以碰到对面的墙壁。但是上下却黑洞洞的,十分深邃,那是一个直上直下的洞,像是一个小型升降机的空位,在洞中,还有两条不十分粗的钢缆。

这时,石菊也已然来到了洞口,也向洞口看去,她以怀疑的口吻问我:“卫大哥,我们可能从这里逃出去么?”我实在也不能肯定,能不能从这样的地方逃出去,但是,这是我们目前所有的唯一出路!我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必须试一试!”

石菊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臂,道:“那……那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我笑道:“菊,我们是不能不冒险的了。这间屋子中,如果有摄像管的话,我们的一切行动,一定早已为他们所知,想逃也没有办法,如今一无动静,我们相信他们仍未现。”

石菊咽了一下口水,道:“那我们就试一试吧!”我自袋中取出一枝“电笔”来。

那是十分简单的电工工具,只要碰一碰认为有电的物体,如果有电的话,就会有灯亮起来的。

我以之在钢缆上碰了碰、并没有电。这又增加了我们由此逃亡的可能性,因为他们显然未曾想到,会有人想到自这里逃亡!

我又按了按红色的钮,那个声音立即传了过来,道:“卫先生,你想好了么?”

我答道:“先生,我需要时间考虑,请你在一小时之内,不要打扰我!”

那人道:“可以的,但是你们不要试图逃跑,刚才,根据报告,你们曾在锁上开了两枪,卫先生,这是十分愚蠢的行动!”

我笑了一下,道:“你说得不错,我完全同意!”我一面说,一面向石菊眨了眨眼,示意她将手枪取了起来。我们收下枪,又向那小洞,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