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望了一眼,卓阳在厨房里做早餐,身上的睡衣是刚从香港买来的,紫色的睡袍曳地,裹住她窈窕的身躯。

“不然我干嘛来?”他反问道。

诸盈关照明日早点回来,她和骆佳良都忙,如果太晚回家,诸航要去学校接梓然。

“没有,还在兰州,2:30的飞机,二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到达北京应该是下午五点。”

“你这样讲,我就有自信了。我到哪找你?”

“轻点,轻点,你这只猪还来真的。”成功痛得直叫。

他把纸条揉成了一个团,又慢慢展开。

骆梓然愕然地看着妈妈,又斜了眼诸航。

“我十点二十的火车。”诸航婉言谢绝。

她刮了下他的鼻子,想起唐嫂讲小孩鼻子不能刮太狠,不然以后是个塌鼻子。男生的鼻梁高挺,才会让面容有立体感,那才叫帅。她就轻轻刮了他一下下。

卓绍华把勤务兵叫醒,他让唐嫂在家等电话。

吕姨扫完这块,挪到北厢房,卓绍华也已起来,小帆帆今天一身簇新,帽子也换了顶毛茸茸的小熊帽,又暖和又可爱。这是唐嫂昨天特地出门买的。

起初,心情有点输不起,毕竟那是个大一的小女生。后来,平静下来,他接受这个事实,欣赏她,尊重她。

他想笑一下的,没有成功,脸真的冻住了。

他恭敬地敬礼,卓明只是点了下头,一句话都没说。

成功咧嘴笑,“你家勤务兵是作摆设的吗?”

她双臂僵直,肌肉绷紧,一动也不敢动。

她笑笑,不接话的。

阳光爬上了窗台,歪歪扭扭穿过树梢,伴着晨风射进室内,楼下的草坪刚修剪过,空气里飘荡着青草的气息。

院门吱地响了一声。

诸航眼都没抬,她正在电脑上挖金子,那是极弱智的游戏,但玩起来人很放松。

妈妈生她,属于超生,违背国策,家中屋顶被计生领导掀了,倾家荡产才凑齐了罚款。

甜蜜的复仇

她不知道该说好久不见,还是说你认错人了。

其实,他的变化不太大。不然那天在火车站,她也不会在相隔二十三年后还能一眼认出他来。只是从前那张青涩的俊容如今多了岁月的痕迹,让他变得更加成熟、儒雅,而曾经单薄的肩,现在宽厚如伟岸的山脉。仿佛依过去,就足以挡住外面的风风雨雨、流水年华。

“诸盈,雪太大,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可以吗?”晏南飞恳求地看着她。

她回过神,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只是淡淡点了下头,又转过身去。家中航航和梓然在等她,那才是最重要的。这个所谓的故人,早已是过去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诸盈!”晏南飞挡住了她的去路,“如果……如果你不愿意坐坐,那么让我送你回去。”

“为什么要送我?”诸盈冷冷地问。

“天气很冷,我……也想和你说说话。”晏南飞不敢直视诸盈清冽的眸光。

“这不是北京历史上第一场雪,这个温度也不是北京的最低温度,这条路,我走了近十年,我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今天要因你而改变呢?”而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可说的?

二十三年,能有什么掩埋不了?

“我无意打扰你的生活,我只是想……”晏南飞急得哽咽,一时说不下去。

“你想什么,我需要知道吗?”诸盈缓缓闭了下眼睛,越过他,径直向前。

晏南飞默默地跟上。

她也没有厉声让他走开,自顾走着,当他如街上同行的路人。走下地铁口,她刷卡进站。

他显然在北京是从不坐地铁的,被挡在了关卡前。慌乱的他竟然像个少年般一跃跳了进去,追。

站台上稀稀疏疏的人流,多数有人同行,头挨着头,低声轻语。她目不斜视地站着,专心等车进站。

“对不起,那一年我没有遵守承诺。”他不自然地低下头,脸和脖子都胀红了。

诸盈侧过身来,看他的眼神像看着天外来客。

“我不为自己辩护,我负你是事实,也不敢乞求你原谅。”

“那你现在在干吗?”诸盈觉得好笑之至。

“我想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在她轻蔑的注视下,他已经完全无地自容了。如果可以,他想尽他所能弥补她。

“和你有关系吗?”

面色如土,他黯然地低下眼帘,“我确实没有资格问……我想问那一年你……”

“晏南飞,也许你曾想像过我们应抱头痛哭,或者我对你漫骂指责。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看见你,是让我意外,但我真的挤不出别的情绪。请不要再翻从前的日记本,我们都已人到中年。年少的时候,做过一些傻事,都可以理解,没有人会去当真。理解不代表想去重温,我们不再是任性的年纪了,所以你刚才怎么来,现在就怎么走。”

诸盈话音刚落,列车卷起强大的气流,呼啸着进站。她随着人流车厢,车门在他面前咣地合上。

他看见诸盈的影子映在车门上,然后越来越远,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

人像垮掉的堤岸,立都立不住,不得不扶着旁边的灯柱。

她表现得多么镇定,没有恨没有怨。她说她没有把他的誓言当过真,没有等过他,她含蓄地暗示,让他不要破坏她现在的生活,不要再在她面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