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绍华很少去夜店,二十刚出头时也没怎么去过。那种地方,窄窄的空间塞满了男男女女,如同80年代的公共浴池,人和人之间挤得不留一丝空隙。

唐嫂甚至在走廊上给她搬了把躺椅,阳光不错的时候,让她晒太阳。她就差一幅老花镜,一个毛线球,一只卧在脚下的老猫。

喝完他就睡,醒了继续喝。一天里睁眼睛的时间不多,她见过他的眼睛,黑水晶般。

“你确定孩子是……”在父母面前,绍华向来有分寸。自从突然冒出这女子出来,绍华变了。从前,在她讲话时,他从不会无礼地打断她。

邻居们好奇她怎么没有老公陪着。

一学期过去,小教官与宁檬的故事早已结束,望远镜仍完好如初。

她咯咯笑出声,这是她最近常玩的一个游戏。

我没有其他更坏的主意

卓绍华点点头,“如果他再出现,想办法找出他的蛛丝马迹。还有其他这方面的杰出人才吗?”

“工信部三年前公派两位大学生去美国哈佛留学,一个在杀毒软件上,另一个是防火墙上,都有过专利,年底要回国了。”

“好的,回国时,我见下他们。”

接着,卓绍华又谈了国外军方网站常被入侵的几种情形,会议一直开到午饭时分。他和成员们一块在部里的餐厅用了工作餐后,去成书记办公室汇报了下情部,下午才回办公室。

在走廊上,恰巧遇到了父亲卓明。

他恭敬地敬礼,卓明只是点了下头,一句话都没说。

卓绍华眉毛微乎其微的皱了一下,紧跟着他的秘书都没发觉。

父亲这口气不知要生到什么时候呢?他除了抱歉,还是抱歉。

还没进门,勤务兵像颗炮弹从里面发射出来,慌乱中仍记得把音量压低了,“卓将,唐嫂来了个电话,说……夫人走了。”

他咄咄地瞪着勤务兵紧张的面容,有五秒钟灵魂似乎飞出了体内。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镇定地走进办公室,坐下。

秘书体贴地带上办公室的门。

宽敞的室内,一片静谧中,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有多急促。

吕姨接的电话,背景里小帆帆哭得惊天动地,唐嫂在哄个不停。

“我和唐嫂怎么劝都劝不住,还差六天才满月呢,这样跑出去吹风以后会落下病的,虽然是年轻。”

“走之前发生什么事了?”他按住心口,防止一不留神心会破体冲出。

“什么事都没有呀,她和帆帆玩了会,去书房弄电脑,然后就说要出去。”

“嗯!”他慢慢搁下电话,说不出来什么心情,不是慌乱,不是焦急,当然更不会是轻松,有可能是烦躁吧!

他让勤务兵备车。

勤务兵悄悄地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他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神情。只是跨出车门,进屋时,他立了一会。

腿千斤重,台阶只有十多厘米,他却抬不起脚。

帆帆哭到睡着,小脸上还有泪痕。他蹲下,不舍地摸了摸小脸。帆帆小嘴蠕动着,想必梦里饿了,想喝奶呢!

“卓将……”唐嫂很是内疚,吕姨头耷拉着。

他安慰地笑了笑,“没事。”转身进了书房。

按下电脑开关时,他的手情不自禁哆嗦了下。

他设置的密码说来很有趣,并不是通常的生日或有规律的一些东西,而是他喜欢的两首英文歌的歌名。

她解开了。

他的电脑有自我防御功能,是他自己设置的,任何人只要碰过电脑,不管怎么删除,电脑都会自动备份下使用过的痕迹。

没有,一点点痕迹都没有,所有的记录都是他上一次上网时的。

他深呼吸。

黄昏一点点被拉黑,室内暗了下来,只有屏幕的荧光在闪动。

他想抽烟,考虑到这儿离婴儿室不远,他强忍住。

他对她的了解也不多,去年毕的业,正在找工作。她说过,她挑的很,不肯坐班,又不要受限制,薪水还要高。后来怀了小帆帆,工作的事就搁下了。

他不是个盘根问底的人,无由地就觉得她值得信任。

他讶异她计算机技术如此之高,这并不是重点,他是想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让她突然要丢下帆帆、丢下他离开。

手指摸向桌上的座机。

他不喜欢她的手机铃声,“想我了吗?想我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呢?哼,我就不接,就不接……”

还是接了。

“喂?”她不知道是家中的座机号,语气带着设防。

“诸航,是我!”他已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毫无起伏。

“是你呀,吓我一跳。下班了?”她顿了下,随即笑了。

“我到家了,你在哪?”

“我在网吧!”

陡然,他沉默如山。

森寒慑人的气息穿过电波,想必她也感觉到了,忙主动报告:“我过一会就回家。”

山更深更远。

她有一点了解他的,“我这就去结账,然后回小帆帆的家。”加上定语,不然他会认为她回的是那个大杂院。

如果有一天走,她会说再见。

“网吧的地址是?”似乎过了一世纪,他终于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