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两人却显然不知道他们已然大祸临头。

我没有再说甚么,便驾著车,离开了他的解剖室,在公路上疾驰,我将车子的度控制得相当高,我估计要两小时左右,才能到马尼拉,我可以向报馆方面打听那位医生的住址,因为那一位医生在未退休前,是十分著名的一位名医。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郑保云先派人送他母亲上岸去,然后,将“他”用油布包了起来,和我两人,亲自押运著,到他的私人解剖室去。

“在这一夜中,我翻来覆去地想著,希望我刚才听到的和看到的,全是幻觉。但是,我想来想去,那全是事实,而绝不是我的幻觉。”

我先忍不住大叫了一声:“郑保云!”

郑保云一走出来,就关上了那扇门,那使得我放心了一些,因为这样一来,舱中十分黑暗,他现我的可能,就少了许多了!

我只好用力地扳舵,帆艇向西飘去,约莫在半小时之后,我才有了获救的希望。

我只不过随便说了一句,但郑保云却真的那样做了,而且是在半夜时分突然去做,我多少有点讶异,但是没有说甚么,只是跟著他走出了书房。

我们才一出了书房不久,迎面便看到郑老太太在两个中年妇女的扶持下,颤巍巍地向前走了过来,一见到郑保云,便叫道:“阿保,你作甚么啦?三更半夜,要仆人去见甚么人?”

郑保云似乎十分不耐烦,他挥著手:“阿母,你别理我,你管你去睡好啦!”

郑老太太唠唠叨叨地,像是还想说些甚么,但是郑保云却已急步走了开去。我很不幸,由于礼貌上向郑老太太点了点头,就被她拦住了。郑老太将我当作自己人一样,向我倾诉著她的儿子如何任性,如何不听她的话,以及她的儿子最大的坏处:至今未曾娶妻,连孙子也没得抱。

天下最乏味的事,莫过于听一个老妇人唠叨,我几次想要不顾礼貌地走开去,但是总不好意思,到后来,我心中陡地一动,现那实在是我的一个好机会!

郑老太太可以说是最接近郑天禄的一个人,虽然在船上的时候,她已曾向我讲过许多有关郑天禄的事,但是那时,我根本未曾想到郑天禄可能是外星人,而现在,我已经怀疑到了这一点,那自然有许多问题,可以在她这里得到答案。

我不再讨厌她的啰唆,反而希望她讲得更多些。

我过去扶住了她,将她扶进了一个侧厅中,坐了下来,又和她瞎七搭八讲了一些,才问道:“郑老太太,你觉得郑老先生的身体,和别人有些不同?”

我这样问法,实在很唐突,但是我却又实在非问不可!

郑老太太怔了一怔,像是不知道我的问题是甚么意思,我将问题重复了一遍,她摇头道:“没有啊,他和别人一样啦。”

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暗示著她:“譬如说,他的肚子”

郑老太太像是想起甚么来了,点头道:“是的,他肚子不好,整年痾肚啊,不让人碰他的肚子啦!”

我又问道:“老太太,当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有甚么时候对你说过他是从哪里来的?他一定说过的,你好好想一想!”

对这个问题,我是充满了希望的。

但是我却失望了,她几乎立即回答我道:“没有,他是我同村的人,还会从哪里来?”

我想了一想,才又问道:“那么,当你有了阿保的时候,他高兴不高兴?”

一提到儿子,郑老太太高兴了起来:“他高兴得快要疯啦,他说想不到他和我真会有了孩子,他还说,他们绝想不到啦!”

我陡地一呆:“甚么叫他们绝想不到?”

郑老太太也呆了一呆:“我也不知道,他当时是那样讲的,虽然事情已隔了许多年,但是当时,他这样讲,我记得。”

我忙又道:“孩子出世之后,他说甚么?”

郑老太太侧著头:“他抱起了孩子,说孩子完全不像他,他很高兴,他说最怕孩子像他,你知道啦,他一高兴,就会说傻话,说得听到的人都笑他。”

我知道我问不出甚么别的来了,但我和郑老太太的谈话,也不是全无收获的,至少我已知道,郑天禄不可能是“孤儿”,而还有一大群人和他有关系的,那便是他口中的“他们”。

我准备离开郑老太太,但是在我有了那样的表示之后,又过了十分钟,我才能脱身。

在这十分钟之内,我不断地听郑老太太说张家的三姑娘怎样美,李家的大小姐如何贤淑,可是郑保云却一个也不钟意。直到我保证说服郑保云,要他快些结婚,老太太才千恩万谢地让我走。

我由一个仆人带到东面大厅,那是一个极大的厅堂,家俬古色古香,壁立的古董架上,全是瓷器,而以青花瓷为最多,看来全是精品。

我一到,郑保云便迎了上来:“我已吩咐厨子替你准备食物了。”

我道:“谢谢你。”

他有点紧张地问我,道:“你和我母亲说了些甚么?”

“我问她有关令尊的事,但是却没有甚么结果,她只说当你出世的时候,你父亲欢喜欲狂,并且高兴你一点也不像他!”我回答著。

郑保云忽然双手紧紧握著拳,连牙齿也在格格作响:“我恨他,我恨他们!”

我吃了一惊,想将气氛弄得轻松一些,是以我笑道:“老太太还非常关心你的婚事,你不肯结婚,令得她十分难过,她”

却不料我的话还未曾讲完,他已然大声吼叫了起来,向我扬著拳头,额上的青筋,也现了出来,他大叫道:“住口!”

我没有再出声,这时我并不怒,因为我只觉得他十分可怜。而他在向我大叫了一声之后,转过了身去,大口地喘著气。

我不知道为甚么一提到结婚,就像我在不久之前骂他“杂种”一样,他会忽然之间大怒起来,难道他心中另有甚么隐衷?

当然,我未曾再追问下去。

而他,在背对著我站了几分钟之后,已恢复了平静。厨房中的仆人,也在此际,用一个十分精致的漆盘,端上了食品,我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我吃到一半的时候,便6续有人来了,来的人全是锁匠,来开保险箱的人,以及保险箱制造商和专家,从那些人睡眼蒙矓的神态之中,可以看出郑家在当地的财势,是何等之雄厚。

郑保云将那柄钥匙放在桌上,向每一个来到的人问,他们可曾见过这柄钥匙,以及这柄钥匙是打开甚么锁用的。有的人只是摇了摇头,说一声不知道。但是有的人却大议论,讲了好些话,可是讲的话虽然多,仍然是甚么也不知道。

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两小时后,来的人渐渐少了,隔好久有一个人来,郑保云和我两人,几乎已经失望透顶了。

但是,当仆人带进了一个老头子之后,我们的精神便陡地一振,因为当那老头子在戴起了老花眼镜,看了看那钥匙后,道:“我认得,这是我制的,可是那箱子有甚么不妥么?”

老锁匠一面说,一面抬头向我们望来。

郑保云立时拉住了他的手:“你说这……这是你制的,而且是一只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