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达平给王涛打了个电话,不大工夫王涛就急步走了进来。只见他稍微前倾着身子,毕恭毕敬地对方达平说:“方局,啥事?”这种态度和形体,以前都是对张中秋才有,对几个副职,办公室主任并无这样的恭敬。方达平心里难免又是一阵快意,指着旁边的收入管理科长说:“王主任,你们俩结合一下,马上写一篇提前完成任务的信息分别报给省市局,要快,争取明天能发出来。”两个人一同答应着离去了。

张立新确实有笑倒最后的本钱。他的姑夫,严格地说,是他妹妹的丈夫的姑夫,原是本县的一位副书记,这几年不断进步,已经升任另一个县的书记。一个县委书记到市局局长那里求个人情,一般二般的应该都没啥问题。不是老早就流传这样一个段子嘛: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关系最重要,能力算个鸟!有这样的关系,关键时候再弄个三二十万砸下去,也就“一切皆有可能了”。

李建设收起笑容,看了看张立新的脸,说:“张局,是这样,晚上你要没安排,大伟书记想请你一块吃个饭。”

这句话触动了陶大伟的心事。是啊,当年他当管理科长的时候,市局给各县局一个副科级协理员的名额,不进班子,但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副科职位。他因为连续三年考取全省征管能手,最终获得这一职位,并且因为这一职位,在第二年成立管理分局的时候,他是惟一的副科职人员而被任命为分局局长。谁料想做分局局长一年之后,县局领导班子变动,空出一个纪检书记的名额,他也做了努力,却因为刚被任命为分局局长,市县局领导都觉得不宜变动太快而影响工作,最后时任办公室主任的张立新脱颖而出。他则在张立新做了近四年纪检书记之后,升任副局长,才得以进班子接任纪检书记。这样,论起任副科的年限,他早于张立新,论起进班子的年限,张立新则早于他。正因如此,排在张立新之后,一直是陶大伟的一块心病;而张立新一直以来则总是领导和前辈者的姿态对他,这也是两个人数年来一直面和心不和的根源所在。

方达平在心里暗呼一声侥幸,如果他当时大意一下,今天就不可能这样从容自在了。他缓缓地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人,说:“张主任,是这样。我呢,第二天也到酒厂去退卡了,但是他们死活不收。没有办法,我只好把这张卡交给我们监察室了。刘主任——”

杯,又喝了一大口,仍然要放到桌子上,刘丽又伸手拦住了:“你要不给妹子面子,妹子就再陪你一杯。”说完之后又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半杯,端起来喝掉了。

不吃不行吗?答:不吃不行。这就是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

一进门就是满脸堆笑:“方局长,你看今天这事,我就今天有点事没参会,李卫建这个混蛋玩意就闹这一出,方局长你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一个混蛋,一个文盲,一个二蛋,我一听说就赶紧跑过来,方局长,这回我要不让他脱层皮……”

李卫建被方达平这番话给弄傻了,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方达平并不是他想像中的文弱书生,而是他们这个单位的临时负责人,是县局的副局长!念及于此,他开始感到六神无主,目光自然而然就望向了陶大伟。陶大伟哪里还忍得住,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脚就揣在了李卫建的屁股上:“你个鸡巴玩意想干啥?造反哪!滚蛋!”

“滚你哩鸡巴蛋!”李卫建推开了王涛,指着方达平开始撒野:“方达平,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凭啥挡俺的事!”

“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达平感受到了王妍强烈的情感波动,他明白,这些年王妍过得并不如意,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光鲜美丽。而依照她的家世和工作,能够让她不如意的,只能是感情生活。然而,十一年前他不能委屈自己给她幸福,十一年后,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父亲,一个女人的丈夫,他就是想委屈自己,还有这个权力和机会么?

接了。

“刘局长你好,我达平啊。”

“嗯——?”

“我达平,方达平。”

“哦——”刘生祥拉长了声音,“达平啊,干得不错啊,提前10天完成任务了是吧?”

“是啊是啊,刘局长,刚才赶着让办公室的人写信息呢,刚忙完,这就赶着跟你汇报了。”

“呵呵,不错不错,刚才我听立新说了,最近你们班子几个人确实下功夫了,干得不错。”

“谢谢刘局长,我们会继续努力。”

挂了。

“刚才听立新说了”,果然是张立新,这一阵方达平忙着进企业调研检查,张立新的麻将摊可是一天没停,在峨嵋山上休息够了,下山摘桃子来了!

只能怪自己啊。如果任务完成后,自己的第一反应是向领导表功,怎么会出现被人抢功的事情呢?如果自己的潜意识里一直是为领导服务,一直是想亲近领导的,怎么会被人钻空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