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暗示云萝,想携带她一起返回燕国。然而,他的殷勤与关心,却让云萝内心更加混乱与迷茫。

暮春时分,南苑外种植着一排高大的树木,一阵阵早开的玉兰花香气随风飘来,云萝拈起一颗纯黑色的棋子,托腮凝想下一步的走法。

云萝只得轻轻将木盒开启,见那木盒内放置着一支通体晶莹碧绿的玉钗,初看之下并不稀奇,只要轻轻转移视线角度,玉钗所呈现出来的色泽就截然不同,有墨绿、深绿、浅绿等各种颜色,玉质纯净通透,毫无一丝瑕疵,堪称稀世奇珍。

内侍和祥闻言,立刻向前一步,大声呵斥道:“站住!你是哪个宫的宫人?秦王殿下驾前,岂容你行迹如此散漫!”

祁皇后待云萝礼毕,示意宫人给她在自己身旁赐座,转头向燕桐说:“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先帝与燕帝陛下情同手足,如今两国得以结成儿女亲家,太子如此诚心相待小女,实在是天下万民的福气。”

华容殿位于皇宫正中心,前方正对着祁帝的寝宫和灵堂,是祁皇后临时起居及诏见群臣之地。

云萝终于放弃了挣扎,他随手轻揽,将她的如云秀发轻轻贴靠在胸口。

祁晟走近他,举手轻拍他的肩膀,微叹了一声道:“衣国内乱纷纭,各国知道皇兄病重,此时想必都在虎视眈眈。无论将来国中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慎重应对,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静妃以手轻抚她的发丝,叹道:“母妃当年也和你一样,既没有打算过将来,也从没有算计别人的心思,可惜这后宫内的争斗太多,即使你想安静,别人也容不得你片刻安静。母妃不能眼看着你跳进燕国那火坑去。”她见云萝略显茫然,压低了声音说:“云儿,母妃有一计,可让你不必远嫁燕国,你可愿意听母妃的话?”

云萝见他吞吞吐吐,立刻明白祁帝遣人在宫门处不过是为了等候祁舜归来,并没有召见公主们的打算,向那内侍投以了然于心的一丝微笑,对小雨道:“正是,我们走了这么久,我也累了,不如先回西苑看母妃去。”

冷千叶似乎并没有半点惶恐之色,淡然道:“我与飞燕楼虽有一些交情,与祁王却没有。”

祁舜见她楚楚可怜的神态,忍不住和缓语气,说道:“我适才所指,并不是那些荀国刺客。今晚冷千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你房中?果然是‘巧合’吗?你不要忘记你的将来的身份是燕国太子妃,暗夜私相授受,并不是祁国公主该有的行为。”

祁舜目睹冷千叶与云萝的亲昵情形,顿时停下了脚步,一双幽邃的黑眸带着深不可测的暗光注视着他们。

小雨想了一想,说道:“公主想单独和冷公子说话,倒也不难,只要避开秦王殿下就好。前面不远处就是驿馆,奴婢到时候替公主走一趟,请冷公子过来叙谈叙谈吧!”

云萝听他说起“剑湖宫中的女弟子”不禁看向他问:“衣国剑湖宫…是你的吗?”

那男子目带赞许之色,击掌笑道:“公主果然冰雪聪明!在下荀栖凤,忝为一国之君,前日无心之失冒犯祁国公主,希望今日之举能够补过,帮助公主消灾祈福。”

那戎装男子闻言,又将眸光移到云萝身上,略带歉意说道:“如果真是如此,在下一定会设法弥补公主的损失!”

祁舜见她执意不肯离开,淡然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要努力坚持到礼毕之时,不可以有失仪之举。”

小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问道:“公主,怎么了?”

殿中一时热闹非凡,众妃为了凑趣,或行酒令猜拳或罚酒唱曲,陪祁皇后玩笑了一番。

云萝微微一笑,说道:“不用急,你回去拿了来,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了。”

颜夕似有所悟,秀眸微闪,轻声问道:“祁国立储君本是天经地义,王爷又何须为他们担忧?”

永妃因为云萝目前寄住在南苑,带着月芷过来探望了一番,见她迷迷蒙蒙睡着,叮嘱了小雨等侍女几句就各自回宫,祁舜走进永妃的寝殿时,月芷正陪伴着永妃说话解闷,她与祁舜常常见面,对他并不避讳,急忙站起给他让座。

永妃示意祁舜坐下,问他道:“燕国太子求婚,皇后说等你决断,你如何回答他的?”

月芷低头侍立在永妃身旁,装作漫不经心把玩着两只彩绘核桃,暗中却留心着祁舜的表情。

祁舜并不对她们多加解释,只道:“儿臣已回绝了他们。燕桐后天一早返回燕国,等三年之后,父皇礼仪期满时两国再续婚约。”

永妃见他提起祁帝,忍不住以绢帕拭泪说:“皇上去得仓促,那天都没来得及和你多说几句话,你去东陵的时候皇上曾对我说,日后留下的祁国子民社稷全靠你独自支撑,他实放心不下,如果朝中有大事发生,让你务必多与祁王商议。”

祁舜脸色冷淡,说道:“儿臣知道了。”

永妃凝望着他,轻叹了一口气,又说:“还有一件事,虽然说当年术士有言你命中不宜早娶,但是你今年也二十有余了,身边不能没有人侍候。如今北苑中的那些侍女里面的确没有出色的人选,怨不得你不喜欢,等下个月你登基大典之后,我们再为你重新在国中挑选宫妃…”

祁舜听她絮絮叨叨说完,简洁回答说:“儿臣最近很忙。”

永妃带着几分责备之意,说道:“自从你十八岁加冠以来,你哪天不忙?你不能每次都拿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们!倘若你心有中意之人,何妨对我们说出来?如今祁国天下都是你的,你想要谁,谁还敢说半个不字?你…”月芷手中的核桃突然摔落在地,骨碌碌滚出数丈开外,她急忙俯身去拾,低头抱怨说:“这核桃真是滑手,每次都让人家拿不稳!”

永妃并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对祁舜说:“皇上的江山社稷都落在你的身上,你究竟是什么打算,总要告诉我们才好,免得我们为你白忙一场,反而不合你的心意。”

祁舜等她说完,立刻站起身告退,轻声道:“母妃的叮嘱儿臣都记下了,地方呈递的奏折还有一部分没有处理完,我先回北苑去,明日再来给母妃请安。”

永妃无可奈何,只得说道:“你去罢!”

祁舜行礼退出后,永妃不免又有一些唠叨,月芷在一旁静静聆听,说了许多开解她的话,哄得她开心起来,笑道:“儿子大了,将来又是国君,早已由不得我教训,还是有个听话的乖女儿好。”

月芷趁机撒娇说:“既然如此,女儿就一辈子陪在母妃身边了!”

永妃看着她笑道:“那岂不是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以你的人才品貌足够为妃为后。假如你真的愿意,母妃倒是可以想想法子。”

月芷顿时羞红了脸,低头娇嗔说:“母妃又在取笑人家了…只要母妃不赶我出宫就好,哪里还用想什么法子?”

永妃并不多说,注视着她道:“如今和以前不同,有些事也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看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