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谢平川的电话也响了。

此时的徐白确实称得上配合,她就这样站在电梯前,被谢平川摸了两下脸,又听谢平川开口问她:“你上个礼拜刚回国,现在住在哪里?”

陶娟也没忘记要稳固位置。

谢平川的父亲对自己要求很高。多年以来,他行得端做得正,完全问心无愧,说话就很有底气:“我妹妹要来加州机场接机,送她什么礼物合适?带一幅画只是顺手的事。”

谢平川拎起他的书包,打开侧边的拉链后,拿出来一本……宽约一指的厚书。他翻了翻书页,确认准确无误,没有丝毫破损,才把整本书交到了徐白手中。

徐白站在谢平川的身后,因为她嘴里含着草莓糖,所以她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她心里很清楚,谢平川从上个学期开始在郊区的一所打工子弟小学做支教,于是他每周总有三天,会格外的风尘仆仆。

徐白忍不住叫道:“爸爸!”

她听说画家都是有脾气的,料想徐白的母亲不如她惯会讨巧,也不如她温柔小意,于是她对徐白的父亲更加体贴,怀揣着满腔浓烈的爱意。

徐白的父亲还没和她领证,不过领证也只是迟早的事。

因为男人在意自己的孩子,而陶娟作为单身母亲,是无法给孩子上户口的。

八月末又是一个晴天,花草树木的风景极好,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

徐白升入了高中,却不是在她念初中的学校。

母亲把她送进寄宿式的国际高中,准备在不久之后送她去英国留学。

不过交完学费以后,母亲剩下的钱也不多了,恰逢上海有一个画展机会,她将徐白安顿好之后,独自一人奔赴了上海。

徐白还有不少东西留在四合院里。

奶奶把她的房门锁了起来,不让别人进去,但她睹物思人,又很想念孙女,隔三差五便给徐白打电话,让她放假的时候来家里吃饭。

十月国庆期间,母亲在上海回不来,徐白接到奶奶的电话,背着书包回家了。

小巷还是从前的小巷,家却不是从前的家,以往十分钟就能走完的路,徐白今天磨蹭了半个小时。

新邻居搬进了隔壁,也果然拔掉了天竺葵。院子里的景致不比往年,草地偏黄,落叶凋零,徐白才恍然发现,原来秋天是枯萎的季节。

奶奶站在门口迎接她:“小白,今天做了酱肘子。”

多日不见,奶奶觉得孙女又瘦了,揉了揉徐白的小脸,接着嘱咐道:“你在学校要多吃啊,长身体的时候,不吃怎么行,你多重了?”

徐白如实道:“四十八公斤。”

“一米七的个子,”奶奶心疼道,“这样怎么行……”

在老人家的眼里,像徐白这样的身高,要六十公斤才结实。

因此吃饭的时候,奶奶一个劲地给徐白夹菜:“今天的肘子做得好,入味了。”

徐白的父亲坐在对面,久不见女儿,当然也很想关怀她,于是他扒掉鲈鱼肚子上的肉,用勺子盛进了女儿的碗里。

“吃鱼吧,”父亲道,“这条鱼是我做的。”

家里的沙发换了一套,连餐具都和从前不同。

徐白只有一种在别人家做客的感觉。

她心中有事,吃饭吃得很慢。

父亲便道:“螃蟹还在锅里蒸着,你不是最喜欢吃螃蟹吗?蒸锅里放了很多姜,你从小就喜欢这种吃法。”

徐白听见这一句话,终于抬起了头。

从回家开始,她就觉得哪里不对,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我的汤圆呢?”

徐白放下筷子,没再吃饭。她和父亲直视,再次重申道:“爸爸,我的汤圆呢?”

汤圆,是徐白养的那只猫。

父亲想避开话题,开了一瓶啤酒道:“小白,你想要汤圆啊,待会儿吃完午饭,我去超市给你买……”

徐白从座位上站起来,两只手都搭在餐桌上。

她的声音带了哭腔:“你告诉我啊,你把汤圆放到哪里去了?”

桌上饭菜冒着热气,可是没人回答她的话。

秋天阳光明媚,苍穹湛蓝,白云起伏,凉风也很怡人。

可是徐白浑身发冷。

奶奶出声安慰她:“宝贝孙女乖,别哭啊,不就是一只猫吗?你想要,奶奶给你买新的。”

坐在徐白对面的、那位不曾开口说话的继母,此时也劝解道:“是咯,小白。你想养猫,甭哭啊,再养新的嘛。”

言罢,继母自觉说了一句玩笑话,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然而徐白之所以会回家,第一是为了看奶奶,第二就是为了看猫。

她并不想见到父亲。

徐白能和父亲正常说话,只是因为多年来的家教。

父亲也曾经答应徐白,这几个月帮她照顾猫,等她母亲十月底返回北京,安定好了新房子,就把汤圆还给她。

徐白上次回来还是九月,她因为住校,不能像以前那样照顾猫。汤圆远远见到她,一个猛子扑过来,就委屈的不行了。

那只猫还是毛绒绒的,一身黑白相间的皮毛,带上四个雪白的猫爪,一双耳朵立得笔直,脑袋挨着徐白磨蹭,小心翼翼地轻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