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想反驳,张了张嘴,却是咽下了自己的话。宁宏坤说的是事实,论出身,论相貌,论才学,无论她自己是怎么以为的,别人都认为慕容青比她出众。

萧大夫一上朝,这纷纷扰扰了一个月的事就这么解决了。所以说,萧大夫一出,谁与争锋?

燕清绝半晌没说话,吐出悠长的一口气,道:“太后做事素来有章程,就由着她罢。逊王也确实越发不像样了,有太后教导着,朕也放心。”

善贵嫔依言把头抬起来,却还是微微垂着眼,并不直视慕容青,看起来相当的温婉知礼。

善贵嫔点点头,“那本宫就放心了。”

想起父亲的教导,宁妃明明气得要命,却还得谢恩:“臣妾替那丫头谢过太后娘娘赏赐。”

整整一日,太后娘娘都窝在了书房里,身边只有卫子衿一人伺候。至于有没有发生什么香艳的事儿,那也只在淑兰殿众宫人的心里猜想着,毕竟谁也不敢去听太后娘娘的墙角。而皇帝陛下因为额上一道伤被众臣嘘寒问暖外加有心人从中挑拨不依不挠,那就不关太后娘娘的事了,更不关淑兰殿的事。

卫子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扶了太后娘娘一把,轻声道:“愿太后娘娘心想事成!”

打头的是宁妃,衣着华丽,妆容端庄,像只雄纠纠气昂昂的大公鸡。她身后跟着的是杨妃和张妃,杨妃善解人意,张妃贤良淑德,明明与宁妃同列四妃,但都有意让了宁妃一头。其他人都跟在三人后头,以三人为首。毕竟宫里没有皇后,没有皇贵妃,也没有贵妃,这三人是品级最高的妃子了,如今后宫事务也是三人共同掌管。

男子应了一声,便上前扶起太后,一路扶进了寑殿,留下一干善后的宫娥们小声地嚼舌根子。太后娘娘闲来无事便爱折腾人,软榻小几这些物什她要用时就得搬出来,她不用时须得搬回殿里去,生怕染了外面的暑气似的。太后凤体金贵,自然不理这些琐事,遭罪的就是宫人们,如今太后进了寑殿,一两个时辰出不来,她们便也大了胆子小声地说起太后的是非来。

“这倒是。”太后娘娘点点头,“比起你偷吃了哀家的午膳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搁哀家面前卖笑,是差得远了。”

珍珠连忙喊冤:“奴婢岂敢染指娘娘的午膳,奴婢只是寻了些点心填填肚子。奴婢这一身的膘不好养,经不得饿哟!”

这就是珍珠的聪明之处,被发现了就立即认错,绝对不能死不承认。在淑兰殿里,一丁点儿动静都瞒不过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捏捏珍珠的小圆脸,笑道:“哀家本还奇怪你怎么就从一个纤腰难立的小人儿变成了一个圆球了,后来听说了一则流言之后却是明白了。原来萧大夫不喜欢瘦精瘦精的女子,反而喜欢富态丰腴的姑娘。”

“我的娘娘唉,奴婢不就见过萧大夫那么一次嘛,哪能为了他就可劲儿地糟蹋自己呀。虽说萧大夫如今容貌清俊、宽肩窄臀、体格健壮、举止有礼……”珍珠险些偏了题,连忙吸溜一下口水,继续说道:“但三年前可不一定是这番模样。奴婢自从娘娘离开之后,心中思念娘娘,只得化悲愤为食量……”

太后娘娘不等她乱七八糟的说完,似笑非笑地睨了她胸口一眼,道:“富态你是有了,丰腴却差得远了。”

珍珠连忙抱胸,作痛苦状,突然撕心裂肺地哭道:“娘娘唉,您伤了奴婢的自尊了!”

太后娘娘也不阻她,茶杯盖儿落下,轻轻地碰了一声,珍珠的哭声戛然而止。

转了转眼睛珠子,珍珠抹干了不值钱的眼泪,神秘兮兮地问道:“娘娘就任逊王殿下去给菊苑的那个告密?”

都说淑兰殿里任何事都瞒不过太后娘娘的眼睛,逊王前脚刚离开淑兰殿,后脚太后娘娘就知道了。若是太后娘娘不高兴,逊王根本离不了淑兰殿半步,可太后娘娘愣是没管这茬。

慕容青呷了口茶,轻笑:“那孩子连半天都不愿等,宁妃前脚出了淑兰殿,他跟着后脚也出了淑兰殿,半刻功夫也不耽搁,看来是真把善贵嫔放在心上的,哀家若是拦了他,岂不是要他怨恨哀家?”

珍珠忙道:“娘娘英明神武!”

逊王殿下到底是太嫩了,还住在别人的地盘上,行事也不知谨慎些。譬如这偷听的事,就算等不到明儿个,也得等到下午再去告密,不知不觉的岂不是更好?可他急吼吼地一偷听完就去了菊苑,这么大的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慕容青笑着拧了珍珠身上的肥肉一记,看着珍珠龇牙咧嘴,欢快地说:“哀家就等着看看善贵嫔整日躲在菊苑里是寻思什么呢,莫非在孵蛋不成?”

“贵嫔娘娘如今不是正孵着蛋么?”珍珠笑嘻嘻地说道。

公鸡好不容易下个蛋,总不好让公鸡顺便把蛋也孵了,母鸡责无旁贷啊。

饶是太后娘娘也不禁感慨道:“珍珠啊,虽然你变成了球,但你这张小嘴可没变形。哪日你这张嘴变成了血盆大口,哀家才舍得抛弃你啊。”

珍珠连忙热情地回道:“为了娘娘一片心意,奴婢绝对会保住这张樱桃小口不变形的!”

饶是听惯了恶心话的魏紫和姚黄听了这话也顿时觉得午膳要吃不下了。

至于逊王回去之后,心里忐忑不安,一直猜测慕容青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是睡着了也给梦魇住了,却是后话了。

且说宁妃向太后取了经,回去翻了翻史书,发现的确有太后说的那一段,心里这才踏实了。宁妃虽然看书不多,但她自小就嫉妒别人夸赞慕容青有才,不服气地也给自己捣鼓了个书房出来,置办了上千册书,充作书香,进宫时也带了不少书来。她虽然信不过慕容青,却是信这史书的,如今见慕容青说的跟史书上没有出入,心下一定,便有了主意。

可这后宫跟前朝不一样。前朝大臣若是有了主意,可以上折子呈报陛下,后宫却是不行,她必须见到陛下本人,才能把自己的主意告诉陛下。偏偏菊苑的那个贱人怀了孩子,陛下近来都在菊苑歇着,好些日子不往翡翠宫来了。

宁妃知道,天子已经派了不少官员带了太医和京城周边调来的粮食前去云州赈灾了,民间召集的大夫和药材是第二批出发,银子的事这几日就要解决,前头带去的粮食撑不了多少时日。若她再不跟陛下说,朝堂上就算没有办法也要把这事给强制解决了,到时候她费的一番功夫就要白费了。

寻思许久,宁妃命人炖了一盅参汤,让宁婕妤送去御书房。

燕清绝听到柳总管禀报说宁妃亲手煲了汤还让宁婕妤送来的时候,不禁有些惊讶。说亲手煲汤不稀奇,宫里头送汤的妃嫔一般都会这么说,事实上她们大多是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连个开水都不会煮。稀奇的是以宁妃那个小心眼又好妒的性子,她竟然会让宁婕妤送汤来。

燕清绝有些好奇,便让柳总管放人进来。

别以为皇帝就没有好奇心了,燕清绝被政事烦得头疼,急需有趣的事换换心情。

宁婕妤低眉顺耳地行礼,为宁妃说了一通好话。事实上,燕清绝就没见过宁婕妤不低眉顺耳的模样,她在自己跟前如此,在宁妃跟前还是如此。

让宁婕妤把汤放下,燕清绝就顺着她的意思问问宁妃的近况。

宁婕妤柔声回道:“宁妃娘娘仰慕太后娘娘的才华,近来学着读史呢。”

这下子燕清绝是真的惊讶了。宁妃肚子里有几两货燕清绝还是知道的,这丫头虽然打小就嫉妒慕容青,却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也根本不喜欢读书,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才是她的爱好,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

太后回宫才一个多月,宁妃就转了性了?

燕清绝便道:“读史是好的,怡情养性。宁妃近来读到哪一段?”

宁婕妤想了想,有些艰难地回道:“好像是瑞帝时期梁国进犯和海寇作乱的事,臣妾是听宁妃娘娘和太后娘娘说起的,臣妾也不懂这些,说不出什么来,还请陛下恕罪。”

燕清绝挑眉,“宁妃去请教太后娘娘了?”

这是天下红雪了?

“正是如此。宁妃娘娘说这后宫里头属太后娘娘最为博学,看不懂的请教太后娘娘便能懂了。”虽然觉得皇帝陛下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宁婕妤还是毕恭毕敬地回了。

“太后娘娘都说什么了?”燕清绝又问。

宁婕妤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什么个来,只得哭丧着脸说当时没听懂,就没记住。宁婕妤是宁妃带进宫的丫鬟,在宁妃进宫前就在她身边伺候。正所谓狗似人形,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宁婕妤只略微识得几个字罢了,让她说史确实有些为难她了。

见燕清绝似乎有些失望,宁婕妤连忙柔声说道:“陛下若是得空,不妨去翡翠宫走走,宁妃娘娘有好些不懂的,却又想着太后娘娘凤体违和,不敢过多叨扰,若是陛下能为宁妃娘娘解惑,娘娘是再高兴不过的。”

燕清绝闻言,转念想到她方才所说的瑞帝时期梁国进犯和海寇作乱之言,心下一动,便爽快地同意了:“既如此,朕今日就去翡翠宫看看,顺便考校考校宁妃。”

宁婕妤完成了任务,笑眯眯地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