珐琅想了想素日来秦可儿的神态,见贾珠来,便神采飞扬,脸上带笑,心中有些明白,也只得劝道:“婚姻大事由父母作主,你还算好的,有父亲在。我们呢,就如水上的浮萍,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说不定就随便配了一个小子,一辈子就这样完了。你呢,东府里的正经大,多少姑娘小姐想都想不到的位置,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贾珍听了,心中方始一宽,思量了一番,便有了一定计较。他找了一个小厮来,密密地叮嘱了一番,小厮领命而去。然后又特意对尤氏派了任务。尤氏明知贾珍的算计,心中发苦,却也不敢违拗。

贾珠见此情形,知道已是默认,心中不胜之喜。捧了她的脸,把自己的嘴贴上了她娇若花瓣的樱桃小口。

贾母一听,好歹家里又要添丁,心中还是高兴的,笑道:“这下她可又该得意了。珐琅,你把我前儿刚得的金丝燕窝给赵姨娘拿二两去吧。叫她安心养胎,不用每日来请安了。”

娘在一旁,喜得合不拢嘴。

元春也道:“秦姐姐,你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在我们面前就不用那样,大家能在一起,是缘分,能一起说说话,更是不胜之喜。何不放开了,好好说说话儿。哦,对了,秦姐姐,刚才你在观音菩萨面前许的什么愿?

贾母关切地道:“这可有什么别的排解法子?”

贾母笑道:“你们看这凤丫头,说话做事总是这么利落有趣,也不由人不爱她。”

王熙凤拧她一下:“连你也取笑上我。你别得意,过两年,你也要进去,侍候皇帝老儿去,到时,看你怎么取笑我。”

赵姨娘本来兴冲冲要生了儿子来扬眉吐气,谁知却生了女儿,心中大失所望,却也不得不打起神照顾。好歹,探春也是一个主子,不可怠慢,自己也可从中得到不少照顾和好处。至于生儿子的事,只要自己能保住贾政对自己的宠爱,那也只是早晚的事。

“出去吧,再不许乱跑!看再冲撞了人。”北静王爷低声训斥道。

水月儿看了,却撇撇嘴道:“哼,你们两个别做这个样子给我看,没的恶心死我。水溶,你不是不知道,我都快嫁给那个皇帝老儿了。听说他还是一个瘸子呢。你们还这样,做给我看,不是欺负我吗?其实元春妹妹真到了我们家,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玩了。”说到后来,水月儿的语气中都带着哭音了。

上房内锦绣满目,地上一色的紫檀透雕,嵌着大红纱透绣花鞋花卉草字诗词的不同璎珞。原来这璎珞正是“慧纹”,元春识得,因为贾府里贾母手上就有三件。这“慧纹”是一个叫慧娘的姑苏女子绣出的。这慧娘出身书香宦门,于书画,偶尔绣一两件针线,并不出卖。她的绣品也都仿了书画格式,字迹也都与纸上写出无异。由于早夭,留下的绣品不多,是以珍贵。一班文人墨客商议了,把她的绣品叫了“慧纹”,以示尊重和与其他绣品相别。除了紫檀透雕璎珞,另外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百合香。地上两溜紫檀镶理石靠背椅,都搭着大红刻金丝椅搭。

珐琅笑道:“凤姑娘,你要在这府中长远地住下去也不难,只看上我们府里哪一位少爷,我给老太太说去。”

“好啦好啦。待会是待会的事情,这会儿让我轻松一下吧。一大半天像个木头人一样给人摆来摆去,头上还顶着这么重的劳什骨子,没给累死就是万幸的了。”元春有些不耐烦地道。

王夫人见了元春簇新的装扮,知道是贾母新置办的衣物头面,心中满意之极,笑逐颜开地拉着元春的手嘱咐了好些话,让她多听老太太的话,别在亲戚面前失了礼数等。

元春吩咐丫头去给等在内书房的贾政和贾珠报平安信,让他们放心。

王夫人脸色惨白,微闭着眼,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

“小少爷生下来,口里就衔了一样东西。”

母亲的病也是累出来的。家里刚刚鸟枪换,买了一套大房子,母亲在工作之余马不停蹄地在建材市场和新房之间奔波,挑选装修的材料,请工人,亲眼看着工人做每一件事情。母亲是个完美主义者,她要自己的家成为世上最完美,最温馨的家。窗帘的颜色,家俱的样式和色彩,她都仔细斟酌,比较,做到一丝不苟,完美无缺。她每天都是忙忙碌碌,回到家还要做饭洗衣,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但她还是乐呵呵地,快乐地布置着自己温馨的巢。在新房刚装修好的时候,母亲就病倒了。

珐琅见已无事,才又进去了。

九为冲喜贾珠成亲

王夫人把贾珠挪到自己院内,方便照顾。宝玉仍旧挪回贾母的碧纱橱,由贾母照管。

贾政见贾珠吐血了,并不知与秦可卿有关,而是真以为是自己逼贾珠用功过度,才造成这样后果的,心中也颇后悔,便不再逼他读书写字了,只嘱太医用心用药,让贾珠早日康复。

王夫人一心扑在贾珠身上,家事也不管了,全盘交由元春和王熙凤料理。

元春和王熙凤天天上午在荣禧堂后身的三间小小报厦厅里理事,午后方回。府中一应执事媳妇婆子们来往回话,络绎不绝。

起初家人媳妇们听得是两个姑娘理事,心中欢喜,以为可以懈怠搪塞。但过上一两日,才觉这两人理事比王夫人亲自理事还要细得多。那元春头脑活络,帐目款项一经过目,便牢记于心,过上十天半月说出来也一丝不错;那凤姐不但心思细密,且威行令重,只要有犯错之人,便回了王夫人,按例处置,决不姑息。如此一来,家人媳妇们非但不能丝毫有所懈怠,反添了许多警惕畏惧之心。

赵姨娘自认为生了一个小姐,如今又怀了孕,虽然还不知是哥儿还是姐儿,但总之,身份已经高了,连老太太都给了面子,赏了金丝燕窝,所以越发骄矜,常要东要西,一会儿要厨房给她炖点鸽,一会儿要吃点酸枣蜜饯,身边的小丫头也不耐烦,口中抱怨,却还得跑腿,只多费两双鞋罢了。

赵姨娘还求了贾政把她兄弟安排在后园子里管花草。贾琏见是二老爷亲自嘱咐,明知那赵国栋是个不成器的,却也不敢不应,只得让赵国栋管了园子。

一日无事,赵姨娘便想出去闲逛逛,便命娘抱了探春,往后园子里去,刚出院门,忽想起元春和王熙凤在抱厦里理事,便拐了一个弯,顺便去望望,看看两位姑娘能作多大的作为和威风。

谁知刚走到那三间小抱厦门外,就听里面“嗐啷”一声,一只茶碗摔在地上的声音,只听王熙凤的声音:“混帐的东西,别以为有一个做姨娘的妹妹,就以为攀了高枝儿,越发就蹬上头了,就不把小姐太太们放在眼里了。你这个帐,只配糊弄小孩子罢了,还敢拿到这里来?打量我和你们大小姐都是腼腆姑娘,纸糊的老虎,好打马虎眼,是不是?还敢跟我们高声!别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了!我看,这个园子的差使,你们两口子也别做了,就到二门外去看门吧。还有,这个帐先弄清楚了再拿来,不然等我们回了太太,好看的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