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镜子里面的人在笑,在冷笑,那笑容无比的怪异,嘴角似乎要要咧到了耳朵边上去。人虽然在笑,但是眼睛却是一片的冰冷,像冰镇的矿泉水,脸上肌肉在有规律地抽搐。这是我么?眼睛、眉毛、鼻子,嘴巴……五官都是如此的熟悉,然而拼凑在一起,却是无比的诡异和陌生。

我并没有直接前往洪山,而是先去了东官,毕竟在那里我还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在南城的那套房子已经通过中介出租出去了,租金每月定期打到我的帐户里,抵冲房贷。但是有一个事情让人奇怪,就是在郊区那套房子的住户,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交房租了。我上次过东官,走得匆忙,打电话开始没有人听,后来直接停机了。

说完,伸出粉嫩的香舌,轻轻舔舐着我那流着血的伤口,软软的,滑滑的。

我来到街上,小县城并不大,我便慢慢走着。走到咖啡馆附近的时候,前面来了一伙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领头的一个人突然拦在了我面前。我正是一脑门子的愁绪呢,被这一拦,吓一跳,还以为是熟人或者老同学呢,没想到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一脸的骄横和轻狂。

他哈哈长笑,说清水江河畔的苗寨子,哪个不晓得龙老兰的威名?

还好当时他没有开车,要不然我们的下场肯定得车毁人亡,妥妥的。

我精神高度集中,他手一抬,便往旁边滚,自然没挨到这一刀。

那一次事情,是我平生所遇过最离奇的事情之一,直至现在,我午夜梦回的时候,总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在做梦,或者说,我仍旧没有从梦境里面走脱出来。我或许仍旧是一个平凡的人,每日为了三餐温饱而奋斗着。然而每次感觉到体内的蠕动,与常人不一般,看着朵朵这个鬼娃娃,我才能确定,这不是梦。

三叔说着话,我们则低头赶路,很快就回到了下来的洞口。

这鬼火海洋看着气势很盛,但其实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安宁得就像在看无声电影,整个空间里就只有我们三个的说话和脚步声,这么静谧,我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强健的心脏在“扑通”乱跳。然而,经三叔这么一提醒,我莫名其妙听到有第四种声音来。

杂毛小道指着罗盘的黑色磁针,说好消息就是,这个祭坛,哦,准确的说应该叫做纪念碑,没有攻击性阵法;那么坏消息就是,这里的怨气,浓重得让人害怕,黑雾袅绕,必有妖邪。三叔苦笑,说这个时候,还知道斗嘴皮子,走,上吧,或许我们能找到答案。

这里有法阵么?三叔把罗盘拿出来,念咒,然后朝四方拜祭,说没有,至少祭台下面没有。

我说朵朵虽未灵体,但是也因祸得福,成为了鬼妖,具有一部分实体的性质。

好神奇的家伙。

然后……镰刀停止了,巴颂伸出手,轻轻接住,不费一点儿劲。他浑身烟雾缭绕,像魔王出世,双目红,在夜里像是两盏油灯,里面闪耀的火苗,跳跃着欲望和残忍。我用手抽动镰刀,没动,巴颂的力气变得出奇的大,让人心中莫名就生出了无法反抗的颓废感。半空中,小妖朵朵正在跟三个厉鬼古曼童交手,她似乎漫不经心,更多的是玩闹;而地面上剩余的三个水草鬼,则被赶来增援的肥虫子缠住,它方法不多,主要是掌控了地上那些蜈蚣的操控权,然后以蜈蚣的身子当飞镖,嗖嗖地飞射过来。

然而,我没有立即跑开,而是返身过来,死死地盯着这个受了内伤的降头师,看看他还有什么压箱的手艺。

行了二十几分钟,我紧张的心情才舒缓了下来。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我知道,他很期待与我的交锋。

到了江城,我稍微远离市区的一个地段找了家酒店住下,然后又上网查到一家租车公司的电话,预定了一辆小车,比亚迪,价格还比较便宜。我想来想去,几乎没有线索,最终还是决定从东方星夜总会入手。

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她居然又找上了阿根,而且还成为了阿根的正式女友!

挂了电话之后我又跟黄菲通了电话,腻了一会儿,心情舒缓了不少。

无数念头从我脑海中飘过——玄学八卦,生门何在?只有跑,对手是在太牛“波伊”,我不能敌,唯有“风紧扯呼”。我也不需要去秋收割草,便不再与他纠缠加长镰刀的归属问题,脚底一滑,头也不回地就往左边跑去,没跑几步,我便急停转向,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心中还联络金蚕蛊,和空中那不知道听不听我话的小妖朵朵快跑。

这是实战之术,又与驱虫驭兽的法子在原理上有着天地的差别,但也正因为经过加工调制,这蜈蚣口爪中的毒性,强过寻常的同类百倍千倍,只一口,便能让一头成年大象倒地抽搐,中毒而死,霸道非常。行家一出手,果然不简单,厉害得很。

想到这里,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杂毛小道,只见他已然醒来,脸上僵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我正想跟他打招呼,哪知他的眼睛变得血丝密布,像一个红色的玻璃球,然后突然扭过头来,一脸怨毒的看着我。

为何?十二法门中有提到,所谓的飞头降,就是降头师利用符咒,给自身下降,让自己的头颅能离身飞行,达到提升自己功力的降头术。这个巫术是和之前提过的猿尸降一个道理,均作用于降头师本身。这是一门极其邪恶和凶险的法门,稍不留神立刻身消神陨,飞灰湮灭,然而大冒险自有大收获,也惟有如此,以七七四十九天为一个阶段,每过一个阶段,法力倍级增长。

害人这件事情,讲究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我静静想着其他的事情,让自己的心契合在一个宁静的境地里,不在烦乱。

我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他面前,给他掖了掖被子,问他怎么样了?他说还好,就是最近老做梦,而且还高烧,说胡话。我说听老马讲你梦到胡油然了吧?他仰头盯着天花板,没有说话了,陷入了沉默。我摸了摸鼻子,笑着说这个小胡,还真的是执著,这能怪谁?怪我们?还是怪矮骡子……吴刚开口了,他说后悔了,当初应该把小胡的尸体带出洞子的,这样子也不会让他身首分离啦。

朵朵醒了过来,意识传出来,我跟她聊了会儿天,心情才好一点。

买好票,坐上了汽车,我原路折回晋平。一路上,我都在研究《鬼道真解》。这里面描绘的字语,前面的一些初级阶段,比如吞食月亮光华之类的,似乎还颇为贴切,一直到中期,都比较合理,但是最后一百余字,说按照此法长修,可活死人生血肉,重铸肉身,成就鬼仙之躯,超脱三界之外,逍遥快活——这就有些纯粹扯淡了。

可是心系朵朵,我也没有心思勾搭妹子,来场艳遇,让凤凰在今夜将我遗忘,于是也不理会。然而我没行动,对方却行动了——付完帐后,一个体态丰满的年轻女人走到我面前,跟我搭讪。

后面是哪里?那是一群浑身腐臭的活死人,在朝我奔来。

他这一脉,祖上是赶尸的匠人出身,习的是楚巫祝由一派,擅长玩弄僵尸死人,后来火葬盛行,这个行当就开始逐渐衰退下来,糊不了口,机缘巧合之下又偷习了炼鬼的法门子,几代精研,终于有了如今的气候,算得上有些造诣,但是传承并不完整——这是他的说法,我来之前听杂毛小道跟我谈及地翻天,说这位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高手在民间,他的名号并不响,但是认识他的同行都知道,地翻天可是一个尸丹高手。

所谓封印,这手法在《镇压山峦十二法门》中就有,杂毛小道在给我槐木牌时也附送了一套,但是我法力不够、念力不强,一个人强硬念咒,也完不成事。此刻见到她这副痛苦的样子,我二话不说,立刻结手印,用起引导决,朵朵摇着小身子挣扎了好久,最后倏地钻了进去。

我把门锁好,步行十几里,返回大敦子镇的家中。

我说着说着,就没有再说话了。

我瞧着不远处那个乡干事一脸惊恐的头颅,与身体分离了好几米。

我们狂奔了几百米,刘警官说他坚持不住了,在发现毒虫阵暂时没有追来之后,气憋足了,终于卸了一口气。我让他们几个把灯光聚齐,我蹲下来,看见胡油然的头颅依然紧紧地咬着刘警官的大腿。我用手抵住着脑浆脓血到处漏的头颅额顶处,念了一段平心静气咒,超度亡灵。我念得很快速,用心体会,能够感觉到一股戾气随着我的咒文,渐渐消散。

而那吊脚坑,便是在这墙壁的前面,胡油然就是看错了,一脚跌进去的吧。

青蒙乡里面也派了一个年轻干事和一个向导陪我们一起进山。

在咖啡厅耗了一上午,除了我,整体气氛还是和谐的,显然,他们这次旅行的收获很多,各种美美的照片,天涯海角,蓝天白云碧波荡漾,细盐一般的沙滩……到了中午,又去西餐厅吃了一顿牛排,这两顿,都是张海洋付的帐,拿钱包那姿势,帅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