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安撇开眼,露出伤感的微笑“我原先也是这么想,小时候每次被娘打完,我便想啊,等长大以后,我就离开这鬼地方,找个普普通通的姑娘,俩人寻一处偏僻的地方,她织布,我医病,然后生一堆大胖娃娃,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蔺相安说着笑出来,声音却很轻微,只见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大妞,眼神温润“我曾经很想要个闺女,是以每次溜出去的时候,就会收集许多漂亮的小首饰,想着为她打扮。”

蔺相安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他抬手朝头罢,他擦过闻熙雨肩膀,领着大妞回到石壁下面。

秦是宣和罗开急忙冲上去将武大海拦住,他二人合起来都没武大海的块头大,好半天才把这俩兄弟拉开。

就连过来时一直笑哈哈的武家兄弟也在听到“诱饵”二字后撇下了嘴角,一脸不悦。

“别、别瞎说!我张庆水向天发誓绝无此意。”张庆水吓了一跳,高举一条手臂,连连否认。“在座各位,实非我诚心隐瞒,只是这事要说出来,委实丢人呐。”

“我明白了。”白黟不冷不热地说,他饮着酒,目光在这几人间扫了一圈,默默数了一下,一共六人;接着,他扭头望向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下来,黄昏的颜色铺满了天空。“时间到了。”白黟低声嘟哝了一句,然后高声道:“伙计,给我来间上房。”

“你给我滚开!”白黟大声喝道,随着他这一声喝,蔺相安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不受控制地砸向闭紧的窗扉。蔺相安很快又爬起来,白黟只冷冷瞥了他一眼,又将专注力放回到鬼魅身上。恶鬼自知无法强行制止白黟,只得在原地来回转着圈,抓腮挠耳,眼睁睁看着鬼魅已经变得只有手掌大小……

“喝就喝。”蔺相安接过酒杯一口干完,指着姑娘纠正道:“要叫我公子,公子懂吗?”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了头,他心里突然就有点儿委屈,要不是他身边的这位法师将他大半力量都封印了,他要什么外貌不行?何必被人劈头盖脸地喊大爷,他想着想着,越想越委屈,最后干脆从姑娘手中夺过酒壶,对着壶嘴直接喝了起来。

…………

“先生,你也不必掩饰,我虽看着五大三粗,可你们文人间的这些事,我也略懂一二,”胡广说着又笑起来,“只是没想到,夫子你竟会对道士……”他故意没说完下面的话,省略的地方比不省略还叫人遐想。

蔺相安也不挣扎,由着对方将他提起,面上笑容却越发灿烂起来:“白公子,您怎忘了,奴才我早就是个死人了,”他见白黟神情一僵,感到一阵快意,“白公子若是不想要我这个奴才,大可拔出背上巨剑将我劈成两半,从此便可耳根清净,也不必再担心我污了您的眼。”

“弟子遵从师命前往北方山境,耗时良久,终于在雪山连绵、不见白昼之地探到了那恶鬼的踪迹。”说完,马义等待周围的质疑声停下后,才接着道:“弟子听当地人传言,但凡登上雪山之人,只要爬到一定高度,转瞬间便会去到山的另一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山,那恶鬼设的屏障范围相当大,目前也就只有那个叫蔺相安的恶鬼能做到,哎!”许汇章说着说着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我来此不是为了说这个,白黟,玄云法师命我和柳梦轩分别选五十人一起去将那恶鬼捉回来,我选你,你去不去?”

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嘴巴张开又闭上,来来回回几次后,才蹦出一句话来:“我们都是男的。”

“咦?可是,球明明是李——”被叫到名字的孩童吃惊得瞪大了眼睛,手犹豫地抬起。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怪物弯曲了没被冻着的那段尾尖,用锐利得能映出月光的尖头从后面刺向蔺相安。

这个高了他一个额头的年轻人站在枝叶繁茂的树下,若是没有那头显眼的银白发他恐怕还不能立即发现对方,这张深色的脸庞看不出表情,微光闪耀的瞳孔里满是冷漠,浑身散发着死寂的味道,气息平稳得感受不到一丝因为被发现而弹起的波澜。

秦是宣蹲下来与武大海平视,兴致盎然地问:“你们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突然要走,难不成是怕鬼了?”

闻熙雨正好奇着,却见白黟竟又朝自己走来,想起自己不久前就是这样迷迷糊糊被带到这来,心里顿时就没了底,忍不住朝后瑟缩了一下。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发问,脸上便感到一股冰凉的湿润,他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法师竟直接将手上液体全都招呼到他脸上!

武大地听到此处,摸了一把黑亮羊角须,抬起手肘捅了捅武大海,二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武大海以二人间才能听到的音量低语道:“你真要那么做?”

“被打得满地爪牙的还说不准是谁呢。”

“不可能!”

“什么命签纯粹是子虚乌有!你们真要为了这毫无根据的猜测牺牲小师妹吗!?”

奉水喵喵叫着,四肢并用地拍开男人凑上来的脸。他是知道蔺相安喜欢被他舔醒,但他可不要大清早的就被一张大脸蹭乱他刚刚花了一个时辰整理好的毛发,再说了,男男授受不亲!所幸男人很快将他放回床上,手指在他下巴上挠了挠,笑道:“我去给你找吃的。”

“我刚才没有听话,所以被棍子打了好几下,你可不要学我哦。”

奉水心中一喜,他所想的果然没错,少年虽有极好的轻功,却只善于往下,而不善于往上。他倾下前肢,冲着底下的少年大声吼叫。只要他将这少年扑倒,就能逼得少年认输,把贴于门上的符文撕去,而后他便能离开这该死的破宅子,从此获得自由了。奉水想得高兴,叫声也不禁减了几分凶猛,却没见着白黟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多谢老人家,我现在这就赶去。”蔺相安面露喜色,匆匆道谢后便朝西边赶去。

“多谢掌柜。”霍子清拎起红绳,正要递出铜钱,掌柜却把他的铜钱推了回去,笑眯眯地说道:“我听说你今天为我们除掉了一只食人鸟怪,这钱我就不收你的了。”

“可是……可是……”这太过了。禄元飞没有把下半句说出来。

“张兄……你还是带我离远点吧。”

白黟背对二人勾起一抹笑,再次从衣袍里抽出一张符纸,又一道火光彻底吓坏了屋里的蟑螂,它们不再四处逃窜,而是黑压压一大片涌出门口。

张庆水与蔺相安吓得连退十数步,直到被白黟出声提醒才僵立在原地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大批的蟑螂从身边经过。

待最后一只蟑螂慢悠悠从门槛爬出来,被白黟一脚踩成碎渣后,二人才松了口气。

白黟看着二人模样,无奈地摇摇头,“你们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我不应该离太远?”张庆水小心翼翼地问。

蔺相安沉吟片刻,道:“蟑螂是喜暗的生物,但它们此时受到惊吓后却不是藏在墙壁缝隙里,而是逃出屋外来。”

白黟点点头,“要不就是这些蟑螂没有像我们一样受到那恶鬼的咒术影响,要不就是我方才那张符纸惊忧了比黑暗更可怕的东西。”

张庆水睁大了眼睛,“那我们现在的处境岂不危险?”

蔺相安拍拍张庆水的肩膀,“别多操心了,我们一直就处在危险中。”

“只是危险轻重不同罢了。”白黟喃喃自语着,之后只留下“你们且在外头候着。”这句话便提剑走入黑暗的房屋。